煎熬了两年,盘算着他再怎么折腾她也够了,她好不容易才鼓足了勇气提离婚。
谁能料到,事故就发生在她开口的下一刻。
“……飞越雪山最高峰时,我们遇上了下沉气流。”
警报声。
刺耳的警报声。
主旋翼失衡,直升机体剧烈摇晃,失重感一阵接着一阵。
耳机里飞行员的喘息越来越急促,冷静很快耗尽,变成了断续的呜咽。
然后,是拉升杆失灵。
喀拉喀拉。
仪表盘上的指针狂乱地震颤,窗外冰川呼啸而过,在几秒令人绝望的寂静之后,他们的直升机猛冲向了悬崖。
撞击点在直升机右前方,前挡风窗被锋利的山脊穿透,驾驶员当场身亡。
苏夏能活下来,是因为昂贵的安全系统保住了油箱。
预想中的爆炸没有发生。
飞机旋翼卡进了岩架,几下恐怖的摇晃之后,窄长的平台堪堪将机身托住,破碎的岩体带着冰雪,簌簌往下掉。
“我丈夫坐在右边,他伤得很重,浑身是血……”
苏夏沉浸在回忆里,身体微微颤抖。
“信号天线……好像断了,我在机舱里等了一天一夜,也没等来无线电的回应。”
“直到第二天天亮,我听见好像有人在跟我说话。”
催眠师稍一停顿,“是谁在说话?”
苏夏攥紧了手,“……我不知道。”
是无线电的信号又好了吗。
还是救援机终于来了。
也许是创伤后的自我修复。
时间过去了太久,那些触目惊心的画面变得模糊无比,不再有声音,也不再有任何气味,只有大片的色块虚浮在眼前。
“苏小姐,放松,你得救了。”
催眠师领着她做了两次深呼吸,“你现在在救援机上,半小时后,你会降落在附近城市的地面,医务人员为你进行了复温。”
“你现在很安全,心跳和呼吸越来越平稳,手脚也变得温暖。”
“窗外的阳光照在雪山上,金灿灿的……你向外看了一眼,感觉如何?”
“……还是冷,但安心多了。”
苏夏咽了咽口水,后背落回躺椅。
“好,现在,想象你手里握着遥控器,可以控制整段记忆的播放,每一帧都可以暂停和拉远,我们停在救援机的机舱里,这个画面变得越来越清晰……”
“你现在能听到很多杂音,救援机的桨叶在转,监护仪滴滴响,医护人员在和飞行员说话,没关系,我们用遥控器把音量降下来。”
“现在,我们重新从窗口向下看。”
“外面有阳光,雪地,你很安全,一切都很遥远……能不能告诉我,你还看到了什么?”
她还看到了什么。
苏夏紧闭的眼皮下,瞳孔骤然放大。
那些她的大脑为了自我保护,早已刻意抹去的一幕幕画面,像大雪落下。
一层又一层。
拖着她深陷下去。
机窗碎了,飞行员那边早就没了声音。
许霁青是从左边扑过来的,一双臂弯搂得极紧,几乎将她整个身子牢牢罩在身下,气息有些急促,侧颈青筋浮起。
寒风刺骨。
外面隐隐有低沉的轰隆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像雪崩,像在她脚下。
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在顺着她的耳廓和脖子往下淌,也许是油箱漏了,也许是别的什么。
风卷着雪粒往脸上刮,低温麻木了她的嗅觉,苏夏不敢抬头,更不敢去摸,情绪已经濒临崩溃。
“我会死吗……”
她喘不过气,因为恐慌到极致的绝望,眼泪早已经流了满脸。
许霁青右手受过伤,无名指和小指弯折的角度怪异,苏夏从来都不敢细看,可这天她太怕了,竟慌不择路地去抓男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