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漂亮的杏眼通红,抽泣着,竭力地往他怀里钻。
手也攥得很紧,一掌心的汗,细腻湿软。
许霁青垂眸,静静看了会,喉间暗暗滚动了两下,声音很稳,“不会。”
他们到底在直升机里被困了多久?
这种极端条件下的黄金救援时间太短了。
雪山里的白天格外亮,夜晚格外黑,苏夏不敢去算,每分每秒都像是倒计时。
她只记得定位信号发出后,等待无线电回应的漫长时间里,她要拉手,许霁青就任她这样拉着。
她怕风声和雪崩的声响,许霁青完好的左手就用一个难受至极的姿势伸过来,给她捂着耳朵。
海拔三千米的雪山上太冷了。
苏夏的体温流失很快,一阵一阵地发抖。
他们的直升机是白色,她为了好看选的,在茫茫雪原之间,搜救难度无异于大海捞针。
昏昏沉沉挨到天黑,又等到天亮。
苏夏记不清救援机是什么颜色,也忘了来人呼喊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只记得她被从后座撬出,抬上担架时,本来的衣物外裹着一层熟悉的男款防寒服。
衣服是穿上去的,拉链拉到最顶,盖过了她半张脸。
从摇摇欲坠的直升机残骸,到高处悬停的救援机,绳子拉着她的担架往上走,晃晃悠悠。
刺骨的寒风之中,苏夏侧过头往下看,撞机旁的雪地上是大片凝固的暗红。
断断续续的。
硕大的,足以在更远的高空一眼发觉的SOS。
最后一笔拖了很远——
除了一双手,许霁青全身的骨头几乎都断了。
单薄的贴身衣物之下,整个人几乎被鲜血浸透,大腿的人造伤深可见骨,蜷缩着爬回了支撑岩架的机翼下。
许霁青这辈子就叫了她一次“夏夏”。
在那个她因为长久的惊恐而陷入昏沉,生机一分一秒消逝的雪山悬崖上,是那道冷淡的声音,为了不让她睡着,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
他像一把破碎却牢不可破的冰镐,
就那样撑着她。
九月,江城一中。
盛夏暑气未散,午休结束铃响起。
一天里最热的时候,高二四班窗外浓荫满绿,枝叶透进一道刺眼的太阳光,落在熟睡的女生侧脸上。
“……苏夏,醒醒。”
失温的危险预兆之一,就是感觉自己很热。
苏夏紧皱着眉,以为自己又开始做噩梦了,垫着头的手臂重新圈了圈,想转个身继续睡。
“打铃了,不能再睡了。”
喊她的人似乎很急,一开始还只是拍肩膀,后来见她怎么也不愿意睁眼,抖着手戳了她两下。
对方的指甲修剪得干净,不疼,但苏夏还是被戳得有些烦躁。
她难受地睁开眼。
强光骤然刺入视野,隔了好几秒,女生惊愕的脸才清晰起来,声音压得很轻,“苏夏……你哭了?”
女生说了什么,苏夏半句都没往脑子里去。
她呆呆愣了片刻,鼻音闷闷的,“何苗?”
记忆里,因为只顾闷头追暗恋的男生,高中三年她没怎么好好读书,从小练习的大提琴接近荒废,仅有的几个朋友也都是冲着她人傻钱多。
何苗是她分班后认识的第一个女生,因为性子软没脾气,没少被她支使。
大学毕业后,苏家破产,深陷黑心企业风波。
苏夏曾经的好闺蜜纷纷跳反,对媒体大肆爆料她当年的铺张公主行径,已经当上记者的何苗,竟是唯一一个挡在她身前,愿意为她说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