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霁青把灯关了,三两下把课本收进小书包,见许皎皎还在踮脚往街道尽头看,拎着她后衣领,不顾小学生哼哼唧唧的抗议,把人拽回来。
还看什么看?
人都走了。
转学来江城之前,他们在老家开了家炒粉铺子,熟门熟路。
等林月珍小跑回来时,许霁青校服上的油汤已经干了大半,他把袖子放下,修长有力的手臂伸直,去拉高处的顶棚。
许皎皎在他脚边站着,大眼睛有点红,心情倒像是不错,仰着头和哥哥嘀嘀咕咕。
回来路上有别家摊位的老板跟她多嘴了几句,林月珍也没仔细听,只在晦涩的南方方言里捕捉到一两个词:
“……吵得凶得来……跟孩子动手了……”
“锅都差点翻了,小姑娘被烫得哇哇哭……”
林月珍心里全是年幼的女儿,急得满头都是汗,见许皎皎看上去没什么大事,这才放了一半的心。
她蹲在许皎皎面前,手汗在围裙上擦了擦,仔细地对着光检查女孩幼嫩的小脸和小手,见手臂上起了个小水泡,心疼得皱眉。
“刚刚闹事弄的?皎皎疼不疼啊,还有哪伤到没有?”
许皎皎抿着嘴摇头。
她在妈妈怀里露出半张脸,把女人往外推了推,声音细细的,“我不疼,哥哥疼。”
林月珍像是这才想起自己有个儿子,连忙扭头看过去。
许霁青干活很麻利,就这么一会的功夫,车子已经全都收拾好了。
他单肩背着许皎皎的粉色小书包,斜倚在车座那,看不出半分疼的样子。
林月珍迟疑着开口,“……你和人动手了?”
“没有。”
许霁青声音很稳,把右手默默背到身后,“没许皎皎说得那么夸张,我没事。”
“那就好。”女人眉头展开。
刚搬来江城没两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这么说,林月珍就愿意相信。
“大城市就是不好留。”
她抱着许皎皎站起来,发丝有些凌乱,“夜市治安乱,咱们初来乍到,遇上不好惹的人能忍就忍了,别冲动惹事。”
许霁青踢开车撑,淡淡地“嗯”了声。
穷人家的日子就这样。
家里大人的注意力就那么多,糊口已经不容易,孩子一多起来,自然是谁更弱就关注谁多一些,谈不上什么偏爱不偏爱。
许霁青小时候没多享过福,许皎皎出生之后,更是把所有碗里的好东西都让给了妹妹。
可有的人就是这样,就算是凉水挂面,都能喂出一副从不生病的结实体魄。
十七岁的少年肩膀宽阔,就算瘦了些,也是母女两人的依靠。
他像是直接跳过了青春期。
十几岁的同龄人都忙着叛逆,许霁青却变得沉默。
林月珍也记不清,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再也没见他笑过。
中午上学时还干干净净的白校服,现在已经满是飞溅的油污,得亏他那张清俊的脸撑着,才不至于显得太狼狈。
林月珍看了好几眼,愈发愧疚,“外套回家脱下来,妈妈给你洗,以后出摊还是我自己来,你和皎皎在家专心写作业。我少喝两口水,就不用跑那么远找洗手间了。”
“头天出摊就是看看情况,早回去也好,咱们这两天搬家都累坏了,早点休息。”
许霁青应了声,把顶棚底下的灯掐了,“你和许皎皎坐公交回,我骑车。”
“路口右转23路,坐六站。”
林月珍愣了愣,眼睛往他手臂上转了一圈,“你能拧车把吗,之前医生不是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