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澡堂子的各项事务步入正轨，大小工程合同一签，设计方案一定，施工队伍一进场。
那些新招来的行业精英们各司其职，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之后。
李长夜惊讶发现，自己这位董事长，又一次成功地将自己“架空”了。
他依旧每天雷打不动地去工地“视察”，蹭着堪比星级酒店自助餐的工作餐，偶尔对某些细节指点一二，享受着“甲方爸爸”的快感。
但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在工地上漫无目的地溜达，看着工人们挥汗如雨，听着机器的轰鸣，心中却是一片空落。
这种空落，甚至比之前在办公室里对着天花板发呆时更加强烈。
毕竟，那时候他还有个“伟大的澡堂子梦”在支撑着他。
而现在，梦想正在有条不紊地实现，他反而不知道自己的下一个目标在哪里了。
他不止一次地在夜深人静时，躺在那张六位数的奢华大床上，思考着自己存在的意义。
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为意外去世了，是奶奶含辛茹苦将他拉扯大。
他还记得奶奶那双布满老茧却温暖异常的手，她总是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摸出几颗糖给他，记得她常说：“长夜啊，做人要对得起良心，奶奶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求你平平安安，做个好人。”
可奶奶去世后，他就成了孤家寡人。
若不是这个“良心企业家系统”从天而降，他大概还在某个三线城市为了生计奔波，过着平凡而可能也同样迷茫的生活。
系统给了他一个看似崇高的使命，也给了他一个可以尽情挥霍公司资金的平台，但他内心深处，依旧是那个渴望家庭温暖，渴望被人理解，渴望一份简单爱情的人。
“改善就业环境，造福社会大众……”他喃喃自语，“听起来很高大上，可我连自己都还没整明白呢。”
这种迷茫，如同瘟疫般，也悄然蔓延到了寰宇集团那些非“水疗中心项目组”的员工心中。
赵磊的人力资源部依旧是最忙碌的部门之一，因为水疗中心那边还在不断补充各种服务人员，从保洁到保安，从迎宾到技师，需求量巨大。
但其他部门，比如刚刚组建不久，本该为集团未来发展方向出谋划策的“战略发展部”，或是准备为集团各类业务进行市场推广的“品牌营销部”，此刻却都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他们拿着远高于行业平均水平的薪水，在装修奢华的88楼办公区里，每天对着电脑屏幕上早已烂熟于心的公司资料和行业报告发呆。
寰宇集团目前除了那个“超级澡堂子”，似乎并没有其他明确的业务方向。
他们这些被高薪挖来的精英，一身的本事无处施展，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水疗中心项目组的人忙得热火朝天，而自己则像是一群被遗忘的看客。
“王哥，你说……李董到底怎么想的啊？咱们这战略发展部，都快成‘战略发呆部’了。”一个年轻人压低声音，对他隔壁工位的资深同事说道。
被称为王哥的中年人推了推眼镜，苦笑道：“谁知道呢？李董的心思，你别猜。不过说实话，我这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咱们这薪水是高，可天天这么闲着，也不是个事儿啊。再这么下去，我真怕哪天就被‘优化’了。”
“优化”两个字，像一把无形的利剑，悬在每个清闲员工的头顶。
他们开始不自觉地早到晚退，即使没事做，也要装作在认真钻研业务的样子。
办公区里，键盘的敲击声此起彼伏，但仔细一听，不少人其实是在偷偷玩着扫雷或者蜘蛛纸牌，或者在不同的新闻网站之间来回切换，假装搜集行业动态。
林晚晴依旧是前台那道最靓丽的风景线。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公司内部这种诡异的氛围，也注意到了李长夜最近愈发频繁的“神游天外”。
他来公司的次数似乎变少了，即使来了，也常常是眉头微蹙，心事重重的样子，不再像以前那样，至少还会装出一副霸道总裁的派头。
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
终于，一个月后。
战略发展部的负责人，一个名叫张博文的中年男人，在部门内部一片“再不行动就要集体失业”的哀叹声中，鼓足了勇气，敲响了董事长办公室的门。
李长夜正对着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发呆，思考着晚上是吃泡椒牛肉面还是香菇滑鸡面。
听到敲门声，他有些不耐烦地回过神：“请进。”
张博文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脸上挤出一丝略显僵硬的笑容：“李董，下午好。没打扰您吧？”
“哦，是张经理啊，有事吗？”李长夜揉了揉眉心，努力让自己显得精神一点。
张博文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李董，是这样的。我们战略发展部……呃……最近大家对集团未来的发展方向进行了一些思考和探讨。目前水疗中心项目进展顺利，我们想知道，集团在其他领域，是否还有新的项目规划？也好让我们……提前做些准备和研究。”
他这话说得相当委婉，但李长夜还是听出了潜台词：老板，给点活儿干吧，再不干活，我们都快发霉了！
李长夜闻言，愣住了。
新项目？
他之前所有的心思都扑在那个“澡堂子”上了，还真没想过其他。
系统给的指示是“改善就业环境，造福社会大众”，这个范围可就太广了。
他看着张博文那张写满期待与忐忑的脸，又想到了办公室里那些同样拿着高薪却可能无所事事的员工。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个董事长当得有点不负责任。
是啊，招了这么多人，总不能让他们天天在办公室里研究泡面口味吧？
可是，搞什么项目呢？
他脑中一片空白。金融？地产？高科技？他一窍不通。餐饮？零售？好像又太普通，体现不出他这个“天选之子”的逼格。
他的视线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突然，目光落在了桌角一份不知道谁落下的《炎州都市报》上，头版头条赫然写着“本市出生率再创新低，单身青年婚恋问题引关注”。
一个念头如同电流般击中了他！
李长夜猛地一拍大腿，吓了张博文一跳。
他霍然转身，脸上带着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深沉与痛心疾首，用一种激昂语调，义正言辞地喊道：“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我们寰宇集团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