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深邃得可怕,仿佛能洞穿一切。
他没理会上蹿下跳的张瑶,只是对我说话。
“信上说,你是本世纪最有天赋的作曲家。”
他顿了顿,视线再次移到我的手上,慢条斯理地,一字一句地问。
“可你的手,连一个最简单的和弦都按不了。”
他把信纸折好,递还给我,动作优雅,话语却残忍。
“维也纳不相信眼泪和故事。要么证明你自己,要么滚出去。”
2
我跟着沈临,走进了那间被誉为“审判庭”的独立琴房。
房间正中,摆着一架斯坦威红木钢琴,黑白琴键在顶灯下泛着冷光,像一排沉默的牙齿。
“开始吧。”沈临坐在唯一的沙发上,双腿交叠,姿态闲适,眼神却锐利如刀。
没有给我任何题目,也没有任何限制。
这是最傲慢的考核,也是最彻底的羞辱。
我的手放在琴盖上,冰凉的触感让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记忆瞬间将我拉回五年前那个潮湿的地下室。
那时,许薇薇还不是天后,只是个在酒吧驻唱,四处碰壁的小歌手。
而我,刚刚因为一场意外,失去了我作为钢琴家的一切。
“温言,别难过。”她捧着我被纱布包裹的双手,哭得比我还伤心,“就算不能弹琴了,你还有我啊。”
“你的手弹不了,但你的脑子可以!你可以写歌,你写,我来唱!你的才华,不应该被埋没在这双手里!”
她眼里闪着光,那是我当时唯一的光。
于是,在那间不足十平米的地下室里,我用僵硬的手指,在电脑上敲下一个又一个音符。
我为她写《萤火》,她就真的成了最亮的星。
我为她写《破晓》,她就真的迎来了事业的黎明。
我们的日子渐渐好起来,从地下室搬进了大平层。
我以为那是我们共同奋斗的结果。
直到那天,我无意中听到她在阳台打电话。
“妈,你放心吧。温言?他现在离不开我。一个残废而已,我给他一口饭吃,他就得乖乖给我写一辈子歌。”
“他那些曲子,离开我的声音,就是一堆垃圾。而我,没了他就不能找别人写吗?”
“放心,等我拿下金曲奖,彻底站稳脚跟,就一脚把他踹了。看着他那双手,我都觉得恶心。”
原来,从始至终,那束光,都是假的。
“温先生?”
沈临冰冷的声音将我从回忆的深渊中拽了出来。
“如果你是来这里发呆的,门在那边。”
我回过神,冲他点点头。
我没有走向那架钢琴,而是走到了旁边的工作台。
那里有一台连接着顶级音响设备的电脑。
我坐下,活动了一下我那畸形的手指。
是的,我弹不了琴。
但我不需要。
我的指尖在键盘上飞速跳跃,屏幕上,五线谱如流水般倾泻而出。
没有乐器,没有试音,整个房间里只有我敲击键盘的“咔哒”声。
沈临原本闲适的姿态慢慢消失了,他坐直了身体,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逐渐成型的旋律。
十分钟后,我停了下来。
一首完整的钢琴协奏曲,完成了。
我点击了播放。
激昂、悲愤、破碎、而又带着毁灭性希望的旋律,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