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犯边的第十日,天幕低垂。
呜——呜——
北狄军营方向,沉闷压抑的号角声再次响起。
“他们又要开始了吗?”一名老兵喃喃自语,手掌下意识地握紧了身旁的战刀。
很快,答案揭晓。
北狄军的阵列缓缓分开,数辆庞然大物被数百名赤膊的北狄士卒奋力推动着,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那是一些形似巨大甲虫的攻城器械,通体覆盖着厚重的黑色铁片,铁片之上还蒙着一层层浸透了水的湿牛皮,在晨光下泛着暗沉的光。
车身前端,是数根合抱粗细的巨型撞木,狰狞地指向平阳城那饱经风霜的城门。
“铁甲冲车!”
秦昭武站在城楼高处,手持千里镜,当看清那怪物的全貌时,面容骤变,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这等重型攻城器械,制造繁琐,通常只在攻打坚城要塞时才会动用。
平阳城这点规模,何曾见过如此阵仗!
巨大的铁甲冲车,在北狄兵粗野的号子声中,碾过昨日留下的坑洼与血迹,朝着城门方向逼近。
它们每前进一分,城头守军的士气便往下沉一分。
“弓箭手!放箭!”
“滚石!擂木!给老子砸!”
城墙上,各级军官嘶声下令,试图阻止这些钢铁巨兽的脚步。
箭矢如雨,呼啸着射向冲车。
沉重的滚石擂木,带着风声从城头倾泻而下。
“叮叮当当!”
“噼里啪啦!”
无数箭矢射在冲车那厚实的铁片与湿牛皮上,大多如同搔痒一般被轻易弹开,只溅起零星的火花,或留下一些微不足道的浅白印记,根本无法穿透其半分。
滚石擂木砸在车顶,发出沉闷的巨响,也仅仅是让冲车笨重的车身微微晃动一下,便被坚韧的牛皮和铁甲卸去了大部分力道,随即继续向前。
守军们眼睁睁看着自己奋力投出的攻击,在那钢铁甲壳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陈玄立于一处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这里视野开阔,能清晰地看到城外的一切。
他面色凝重,【箭法(圆满)】境界带来的精准与力道,在这种纯粹的重甲防护面前,几乎失去了意义。
他尝试着射击冲车轮轴与车身的连接处,或是那些看似防护稍薄的缝隙。
“咻!”
箭矢离弦,精准地命中了他瞄准的微小目标。
可结果,依旧是无功而返,箭头在那坚固的结构上擦出一溜火星,便无力地弹开了。
如果连自己的箭罡也无法起作用,同为真气境的校尉也是束手无策。
这些冲车的设计,显然充分考虑到了各种远程打击的可能。
“咚!”
第一辆冲车终于抵达城门下,那巨大的撞木在数十名北狄兵的合力推动下,狠狠撞击在平阳城门之上!
一声巨响传来,整个城墙似乎都为之震颤。
城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厚实的门板上,木屑纷飞,仅一下,几道细微的裂痕便悄然浮现。
“咚!”
又是一记沉重的撞击!
裂痕在扩大,城门内侧用来加固的门栓,开始发出“嘎吱嘎吱”的异响。
秦昭武面色铁青,额头上青筋暴起。
“投石机!给老子对准了砸!”
“火油!准备火油!”
几架小型投石机被紧急调动过来,装填上沉重的石块,奋力抛射而出。
数桶火油也被抬了上来,守军们试图将其点燃后泼向冲车。
但北狄军显然早有准备,护卫在冲车周围的盾兵立刻举起大盾,形成一道临时的屏障,挡开了部分石块。
而那些冲车本身覆盖的湿牛皮,也起到了极佳的防火效果,零星溅射上去的火油,很快便熄灭了,只留下一片焦黑的痕迹。
眼看着城门在一次又一次的撞击下摇摇欲坠,守军的士气不可避免地跌落到了谷底。
不少士卒的脸上,已经浮现出绝望的神情。
陈玄的视线在缓缓逼近的冲车和不断发出呻吟的城门之间来回移动。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试图从这看似无解的困局中,寻找到一丝破局的可能。
冲车的整体防护确实堪称严密,但任何复杂的机械结构,都不可能做到完美无缺。
果然,他注意到,在冲车那巨大的轮轴与车身连接的部位,为了保证轮轴的转动,防护不可避免地会存在一些相对薄弱的环节。
还有那些厚重铁片拼接的缝隙,虽然经过精心处理,但在巨大的撞击力下,也可能出现松动。
只是,这些弱点都极其微小,并且被巧妙地隐藏在整体结构之中。
更重要的是,想要有效地攻击这些部位,寻常的箭矢根本无用,必须是近距离的、针对性的破坏。
这意味着,要么冒险冲出城外,接近冲车,要么就得在城门内侧,等待冲车破门而入的瞬间进行拦截。
无论哪一种,都异常凶险。
“咚——!”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平阳城门发出一声碎裂声!
一道巨大的裂缝,从门板的顶端一直延伸到底部,几乎将整个城门撕裂开来!
木屑四溅,尘土飞扬。
城门,即将被攻破!
就在此时,城守府方向,一名传令兵策马狂奔而来,尖锐的声音划破了战场的喧嚣:
“城守大人令!秦校尉,立即组织敢死队,不惜一切代价,务必阻止敌军冲车破城!”
秦昭武闻言,双拳紧握。
也就在此时,陈玄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在通往城门的另一条主要甬道上,另一名校尉李明,正带着一队人马出现。
此刻,李明的人马看似在紧张地布置防线,调动兵力,但他们占据的位置,却若有若无地,将秦昭武所部后撤的几条关键路径,隐隐封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