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口气,那气带着胸腔子都疼。
这哪里是什么童子,这是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恶鬼!
“哇——”
响亮的啼哭声响起,众人终于注意到了我的异常。
“秋兰婶子?你怎么了?身子怎么抖得这么厉害?”孙婆子凑了过来,目光狐疑的在我和婴儿之间转了转。
我一个激灵,魂魄像是瞬间归了位,我不能露馅,绝对不能!
要是让全村人知道……
我打了个寒颤,不敢想那后果。
“没……没事……”
我极力压下颤抖,声音干涩,像是吞咽着砂砾:“年纪大了,情绪不能太激动,我是……太高兴了……”
我不着痕迹的收回手,可我刚一动,襁褓里那个‘孙儿’嘴角似乎勾起几不可察的弧度。
带着嘲弄,以及居高临下,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他知道!
他知道我要掐死他!
他不仅重生回我期盼已久的‘孙儿’,还带着前世的记忆。
可是,他的尸骨还被我埋在那间狭小卧室的土地里,睁着的眼睛还没闭上,被我用铁锹拍出的脑浆都还挂在脑门上,血迹都还泛着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哎哟!瞧你这没出息的样!不过这小家伙机灵着呢!你多抱抱他,以后一定知道孝顺奶奶!”孙婆子笑起来:“快!秋兰婶子,来抱抱他!”
周围的目光聚拢过来,带着淳朴的,善意的笑容。
我骑虎难下。
抱?我怕自己忍不住摔死这个小孽障!
不抱?周围所有人都在看着我。
我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深刻的皱纹往下淌。
“娘……娘……我来吧,我给他喂奶!”
儿媳妇陈香莲挣扎着起身,虚弱的说道,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哎哟!这刚刚生了孩子,哪来的奶水喂!秋兰婶子,我不是让你熬了鸡汤?快拿来,给孩子先喂点,让香莲也下下奶!”王婆子急忙上前接过孩子说道。
灶房里,我端着一碗滚烫的鸡汤,浑浊的汤面上飘着几点油花,熬脱骨的肉沉在碗底,一股异样的鲜香丝丝缕缕的钻进鼻腔。
我站了一会,听着外头呼呼的风声里,热闹绽放的鞭炮声。
几个时辰之前。
风声也像是现在这么紧,夜黑的像泼翻的墨,鞭炮声在夜空里绽放,却像是一声声催命惊雷。
“大过年的不烧炕,连饭都是冷的!你这个丧门星!”
“占着茅坑不拉屎,连个蛋都生不出,老了老了一身的骚骨头!我看谁还要你!”
醉醺醺的老杀才踹门进来,满身的酒臭混着廉价的脂粉香。
这味道我知道——
是东头那寡妇身上的味道。
蒲扇似的巴掌扇了过来,鞋底子,桌腿子,烧火铁棍,什么东西都往我身上招呼。
狭小的屋子转身都困难,我躲了,躲不掉。
我感觉自己快死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抄起隐蔽在炕角的铁锹,像是失了神志般拍了下去……
一下……一下……又一下……
等我回过神来,那老东西已经瞪着眼睛倒在了土地上,天灵盖整个的凹了下去,红的血,白的浆……
油灯猛地一跳。
我端稳了手中的鸡汤,眼里一片死寂,陶罐里剩下的鸡汤里,鲜红的毒蘑菇在汤里起起伏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