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姐,今日又读了什么《女诫》啊?”
“沈小姐,这旗袍也该换换了,现在上海的名媛都穿洋装了。”
“沈小姐,你整日里除了泡茶绣花,还会点什么?”
我通常只是沉默,或者回一句:“二少爷教训的是。”
我的房间在二楼最偏僻的角落,窗外是高大的广玉兰。夜深人静时,我能听到谢云昭的汽车轰鸣着归家,有时还伴着留声机咿咿呀呀的爵士乐。
我打开一个旧樟木箱子,里面是几本我偷偷藏起来的、父亲留下的书。书页泛黄,有《海国图志》,有《天演论》,还有几本地理图册。手指抚过那些线条勾勒出的世界,是我一天中唯一的喘息。
我知道,我不能永远困在这里。但在羽翼未丰之前,我必须忍耐。
第二章:舞会与枪声
机会来得突然。
周末,法国领事馆要举办一场盛大的舞会。谢云昭收到了请柬,但他最近和一位电影明星闹翻了,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女伴。
继母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让知微陪你去。”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知微规矩好,不会给你丢人。”
谢云昭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跳起来:“带她去?娘,你是想让我被全上海滩的笑话死吗?她连华尔兹都不会跳!”
“不会跳,就在旁边坐着。总之,你必须带个女伴,不能失礼。”
谢云昭怒气冲冲地瞪着我,仿佛这一切是我的错。
最后,他像是赌气,又像是恶作剧,答应了。“好!带她去!但我警告你,沈知微,”他转向我,眼神锐利,“到时候别给我出丑,乖乖待在角落里,当个花瓶就好!”
舞会前那天,他扔给我一件宝蓝色的洋装,领口开得极低,裙摆缀满了亮片。“换上这个,土包子也得包装包装。”
我没有争辩。默默地换上那件并不合身、甚至有些暴露的裙子。他又叫来了一个梳着飞机头的理发师,要把我的长发烫成波浪。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被改造得面目全非的自己,终于开口:“二少爷,发型……可否让我自己来?”
他挑眉,意外于我的反抗。
我没等他回答,自己动手,将长发在脑后盘成一个优雅的发髻,只用一支简单的珍珠发簪固定。褪去那件浮夸的洋装,我换上了一件自己改过的、料子普通的阴丹士林蓝旗袍,款式简洁,却衬得身段窈窕,气质沉静。
谢云昭围着我转了两圈,眼神复杂,最终哼了一声:“还算……勉强能看。走吧。”
领事馆舞厅,水晶吊灯晃得人睁不开眼。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绅士们西装革履,女士们珠光宝气。空气里弥漫着香槟、香水与雪茄混合的奢靡气息。
谢云昭很快融入他的圈子,把我晾在角落的自助餐台旁。我端着一杯果汁,安静地看着这一切。确实,我与这里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小姐,一个人?”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凑过来,带着酒气。
我微微侧身,用英语清晰地回答:“我在等我的同伴,谢谢。”
那公子哥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土气的姑娘会说英语,讪讪地走开了。
谢云昭不知何时回到了我身边,眼神里带着探究。“你还会说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