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韦尔瓦的黎明
“六翼天使”号像一条感知到猎场气息的潜鲨，在深水中悄然滑行。日期是1943年4月30日。距离目的地——西班牙韦尔瓦附近被称为“点灯人”的预定投放点，只剩下最后几小时的航程。艇内的气氛凝重得如同凝结的海水，之前的惊险遭遇让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
本杰明·威尔克斯上尉几乎彻夜未眠。他反复检查着行动清单：潮汐表、月亮盈亏、风速预测、海岸巡逻队的活动规律……每一个数据都像一块拼图，必须完美契合。士官长麦肯锡则最后一次检查着那个特殊的“包裹”和充气橡皮艇。迈克尔先生，或者说梅维乐少校，现在已彻底变成了“马丁少校”。他穿着那身精心做旧的军服，救生衣牢牢系紧，那个至关重要的公文包用链子拴在军装腰带上，外面再套上防水橡胶套。每一个细节都力求完美，以承受海水浸泡和西班牙当局的检查。
斯莱文中校在海图桌前，眉头紧锁。“天气在变糟，威尔克斯。”他指着气象图，“风速加快，浪高可能超过一米五。这对投放作业非常不利。”
本杰明的心沉了一下。理想的投放条件是风平浪静，月黑之夜。但现在，风浪会增加橡皮艇倾覆的风险，也可能让尸体过早偏离预定漂流路线。“我们没有时间等待下一个窗口期，中校。指挥部设定的日期不能更改。”每延迟一天，西西里岛登陆的突然性就减少一分。
“我知道。”斯莱文中校叹了口气，“我们会尽力。但你要明白，在这种天气下，精准度会大打折扣。而且，韦尔瓦海岸虽然名义上是中立区，但西班牙海岸巡逻队和德国间谍的活动很频繁。我们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所有动作，然后迅速下潜撤离。”
4月30日，深夜23时左右。“六翼天使”号在预定海域缓缓上浮至潜望镜深度。斯莱文中校将眼睛贴在潜望镜上，仔细扫描着漆黑的海岸线。远处，韦尔瓦镇的零星灯火在雨雾中显得模糊不清。海浪拍打着潜艇外壳，发出沉闷的轰鸣。
“能见度很差，风浪确实不小。”斯莱文中校报告，“没有发现附近有船只活动。这是我们的机会。准备行动！”
最后的倒计时开始。潜艇小心翼翼地浮出水面。舱盖打开的瞬间，冰冷、潮湿、带着咸腥味的海风猛地灌入艇内。本杰明和麦肯锡，以及另外两名精选出来的强壮水兵，穿着防水服，迅速将“包裹”和捆扎好的橡皮艇通过前甲板的舱口运送到湿滑的甲板上。
甲板在风浪中剧烈摇晃，冰冷的海水不时冲上甲板，没过他们的脚踝。探照灯是绝对禁止使用的，他们只能依靠微弱的星光和艇内透出的些许余光作业。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脚下是滑腻的钢板，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海浪的咆哮。
“快！抓紧时间！”本杰明压低声音喊道，自己也被一个浪头打得踉跄了一下。
麦肯锡和两名水兵奋力给橡皮艇充气。压缩空气瓶发出嘶嘶的声响，在暗夜中显得格外清晰。本杰明则跪在甲板上，最后一次检查“马丁少校”的装备。他摸了摸那个公文包，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这里面装着整个行动的成败，装着无数人的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