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吃的,我更惦记着山间的风雨。暴雨来得毫无征兆,我顶着沉重的斗笠、深一脚浅一脚地冒雨冲上山时,他正被瓢泼大雨浇得睁不开眼,金色的毛发彻底湿透,狼狈地贴在脸颊和石头上,看上去比平时更加狼狈。
我手忙脚乱地想用带来的新油布给他加固那个简陋的棚子,雨水糊了我满脸,视线都模糊了。
他忽然暴躁地低吼:「笨死了!这点雨淋不死俺!回去!别在这儿添乱!」
可当我固执地、几乎是用摔的力道把油布一角狠狠塞进石缝,努力为他撑起一小片干燥的天空时,他所有的吼叫戛然而止。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油布上,又顺着边缘滑落,终于在他面前形成了一小片难得的、不被侵扰的领域。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他睡着了。
直到我拧着衣角的水,准备离开时,才听到他极其小声地、几乎是含在喉咙里、别扭至极地嘟囔了一句:
「……多谢。」
为了能更长久、更名正言顺地供养他,我需要更多的钱和资源。
我把目光投向了家里那间半死不活的成衣铺。
「爹,女儿近日看了些杂书,有个新奇想法。」我拿出自己画的简易图纸,上面是我设计的更利落收身的衣样和标注的新染料想法,
「您看,若是把袖口稍作收窄,腰身处加一条束带,是否更显精神?还有这染料,女儿偶然得了个古方子,或许能染出更鲜亮持久的颜色。」
父亲将信将疑,但耐不住我软磨硬泡,终究允我试一小批。
没想到,这批新式衣裳一上市,竟被抢购一空!
我趁机提出:「爹,眼看行脚商人越来越多,女儿还想试着做些特别结实耐用的油布,他们定然需要。」
生意出乎意料地红火起来,银钱开始滚滚而来。我采买送往山上的物资也愈发大方,毯子越来越厚,水果越来越新鲜多样。
那天,我抱着新买的厚毛毯和一大包精心准备的吃食上山,却远远看见几个樵夫正对着山下的大圣指指点点,其中一个甚至笑嘻嘻地捡起石子,作势要丢过去!
一股无名火瞬间冲上我的头顶!
「滚开!」
我不知哪来的勇气,像只被彻底惹恼的护崽母鸡,猛地冲过去张开双臂挡在他身前,对着那几个樵夫厉声呵斥。
或许是此刻的我眼神太过骇人,或许是看我衣着不俗,樵夫们被我这副豁出去的样子吓住了,嘟囔着「疯子」「晦气」,悻悻地散了。
我喘着气,心还在砰砰狂跳,回过头,正对上他望过来的目光。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那双能看穿虚妄的火眼金睛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忽然,他哑声开口,问了一个盘旋在他心头许久的问题:「你……不怕俺?俺老孙可是大闹天宫、罪孽深重的妖猴。寻常凡人,避之不及。」
我拍掉裙摆上沾到的灰土,把一直紧紧护在怀里的桃子递到他嘴边,眼神亮得惊人,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怕什么?您闹天宫,是那天庭不公,玉帝老儿不会用人!您将来保唐僧西行,是知恩图报,顶天立地!您心里的这份义气和傲骨,比那灵霄殿上满口仁义道德的满天神佛,都要干净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