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得厉害，却努力放缓，生怕惊到她，“告诉爸爸…妈妈呢？”
我的心骤然缩紧。
妙妙吸了吸鼻子，大眼睛里还噙着泪花，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小声说：“妈妈…妈妈昨天没有来接我…是张奶奶带我回家的…她说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
她似乎想起什么，眼里又蓄起泪水，“妈妈是不是不要妙妙了？妙妙很乖…”
路星则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显然已经知道了。
从我猝死街头的新闻，或者是从他找到幼儿园之前就已经进行的调查里。
但亲耳从孩子口中听到这懵懂而残酷的叙述，依旧像一把钝刀再次狠狠捅进他的心口。
他猛地闭上眼，下颌线绷得死紧，喉结剧烈滚动，像是在吞咽极致的痛苦。
几秒后，他再睁开眼时，眼底的血色更重，却努力对妙妙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温柔笑容。
“妈妈没有不要妙妙。”他声音哑得几乎破碎，却异常坚定，“妈妈是…是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她最爱妙妙，怎么会不要你。只是…只是她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他居然…用了和我类似的谎言来安抚她。
妙妙似懂非懂，仰头看着他：“那…爸爸会走吗？也会变成星星吗？”
“不会！”路星则立刻回答，语气急促而郑重，仿佛在发一个重于生命的誓言，“爸爸再也不走了！爸爸以后每天都陪着妙妙，接妙妙放学，给妙妙买很多很多玩具和漂亮裙子，好不好？”
他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愧疚和近乎偏执的补偿欲。
妙妙看着他，小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那…爸爸有钱吗？妈妈总是说没钱，妙妙不能要贵的东西…”
这一句话，像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路星则勉强维持的平静。
他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握住妙妙肩膀的手无法控制地收紧，指节泛出青白色。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粗重压抑的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像是濒死之人的挣扎。
五年商海沉浮，练就的铁石心肠和冷硬面具，在这个孩子最简单、最无意的一句问话面前，碎得彻彻底底。
没钱…
她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
在他享受着财富和复仇带来的扭曲快感时，他孩子的母亲，因为他当年一句‘寒酸’的赌气话，真的在贫瘠和困顿里挣扎至死。
而他，就是推她进入那片泥沼的凶手。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后终于爆发的、痛苦到极点的嘶吼，从他胸腔深处迸发出来，不像人声，倒像濒死野兽的哀鸣。
他猛地低下头，额头抵在妙妙小小的肩膀上，整个身体再一次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这一次，不再是哭泣，而是某种更接近崩溃的绝望痉挛。
妙妙被他吓坏了，终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一旁的园长和老师也慌了神，想上前又不敢。
过了许久，路星则才强行压下那几乎要将他摧毁的情绪风暴。
他抬起头，脸上已是一片狼藉，泪水和痛苦扭曲了他的俊美，只剩下狼狈不堪的绝望。
他手忙脚乱地、毫无章法地轻拍着妙妙的背，语无伦次地安抚：“不哭…妙妙不哭…爸爸错了…爸爸吓到你了…爸爸有钱…爸爸有很多很多钱…多到可以给妙妙买下整个游乐场…以后妙妙再也不会没钱了…不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