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一滴滚烫的液体,砸落在笔记本的纸页上,晕开了上面的字迹。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路星则低着头,宽阔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再也无法抑制。
压抑的、像是受伤野兽般的呜咽,从他喉咙深处破碎地溢出。
他猛地伸出手,将完全懵掉、吓得快要哭出来的妙妙,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抱进怀里。
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仿佛这是他在无边地狱里抓到的唯一一根浮木。
他哭得浑身发抖,泣不成声。
而我,漂浮在空气里。
看着这一幕。
灵魂像是被扔进沸腾的油锅,又瞬间被冰封。
路星则…
原来…这就是你想要的答案吗?
他抱得那样紧,仿佛要将五年错失的光阴、所有刻骨的恨与未曾熄灭的爱,都通过这个拥抱强行灌注给怀里这个小小的、柔软的生命。
妙妙先是僵硬着,被这突如其来的禁锢和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巨大悲恸吓住了,小嘴一扁,眼看就要放声大哭。
但孩子的本能感知是奇异的。
或许是他怀抱的温度,或许是他颤抖的、压抑的呜咽声里某种无法伪装的东西,让她那点即将爆发的恐惧和委屈,慢慢转化成了一种不知所措的茫然。
她小小的身体微微放松下来,没有回抱,却也没有挣扎,只是任由滚烫的泪水一颗颗砸落在她的发顶和肩颈,那温度烫得她轻轻哆嗦了一下。
“爸爸…”她极小声地、试探地、带着哭腔喃喃了一句,像是在确认一个陌生而沉重的称谓。
这一声细微的呼唤,却像一道惊雷劈在路星则身上。
他猛地一震,抱得更紧,哽咽得几乎喘不上气,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破碎的、断续的音节,一遍遍重复:“对不起…对不起…妙妙…爸爸的错…爸爸来了…”
站在一旁的幼儿园老师和园长早已红了眼眶,悄悄背过身去擦拭眼泪。
保镖沉默地守在教室门外,将好奇张望的其他孩子和家长隔绝开,营造出一个压抑而悲伤的独立空间。
而我,漂浮在空中。
看着我此生最爱的两个人,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重逢。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剧烈的、几乎要将我灵魂撕裂的绞痛——尽管我已经没有心脏了。
原来鬼魂也会痛,痛得如此清晰,如此绝望。
我疯狂地想要冲下去,想要拥抱我的妙妙,想要抚摸路星则颤抖的脊背,想要告诉他不是那样的,那本笔记上的话不是真的,我没有别人,从来都只有你,我只是…我只是…
我的指尖一次次穿透他们的身体,像穿透冰冷的雾气。
无能为力。
原来死亡最大的惩罚,不是消失,而是让你眼睁睁看着最重要的一切在眼前上演,你却连一丝微风都无法为他们拂起。
不知过了多久,路星则的颤抖才渐渐平息。
他极其缓慢地、几乎是虔诚地松开了妙妙,双手却依旧紧紧握着孩子瘦小的肩膀,通红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的一切都刻进骨子里。
他抬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妙妙脸上的泪痕,还有自己滴落在上面的泪水。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带着一种失而复得后生怕碰碎的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