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平淡无奇,却像针一样,细细密密地扎了一下。
她侧身让开:“进来吧。”
他迈步进来,高大的身躯瞬间让这本不算宽敞的玄关显得有些逼仄。
冷冽的雪松气息更清晰了些。
“地方不好找吧?”她关上门,试图让语气听起来正常些,“这种巷子…”
“还好。”他打断她,语气依旧平淡,“你想去的地方,刀山火海也不好找?”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掠过那桌冷菜,“但你想等的人,似乎很容易就找不到。”
他的话总是这样,一针见血,不留情面。
她抿紧了唇,没接话,转身朝里走:“不是说吃火锅?我知道附近有家店,这个点还开着…”
“不急。”
沈司珩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她脚步顿住,回头。
只见男人站在客厅中央,昏黄的灯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他慢条斯理地脱下了那双显然价格不菲、却被巷子泥水玷污了的手工皮鞋,整齐地放在门边,然后,他朝着她走了过来。
一步,两步。
距离拉近,她几乎能看清他长而密的睫毛下,那双深不见底的瞳仁里,映出的自己有些仓皇的影子。
他在她面前一步远的地方站定,然后,毫无预兆地,右膝一曲,竟单膝跪了下去。
这个动作,由他做来,没有半分卑微,反而带着一种古老的、虔诚的仪式感,和他周身那种禁欲冷冽的气质奇异地融合,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冲击力。
她的呼吸骤然停止,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
看着他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
一枚戒指静静躺在黑色丝绒上。
设计极其简洁,主钻却大得惊人,切割完美,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璀璨冰冷的光华,几乎灼伤人眼。
绝不是临时起意能拿出来的东西。
他举着戒指,仰头看着她,目光沉静如水,却又带着能吞噬一切的专注。
“顾晚,”他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砸在她的心尖上,“先领证。”
他微微顿了一下,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光,像是冰川裂开一道细缝,露出底下汹涌的暗流。
“再吃火锅。”他补充道,语气平静无波,却霸道得不容置疑,“…怕你反悔。”
空气仿佛凝固了。
顾晚怔怔地看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沈司珩,看着他手中那枚在昏暗光线下依旧璀璨夺目的钻戒,看着他深邃眼眸里不容错辨的认真和…一丝极淡的,怕被拒绝的紧绷?
荒谬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却又被心底那片冰冷的荒芜迅速吞噬。
领证?
和沈司珩?
这个京圈里人人敬畏、高高在上、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佛子?
这个两年来发了九十九条求婚讯息,她却从未当真过的男人?
就因为秦鸣又一次的失约和电话里那声刺耳的娇嗔?
理智告诉她这太疯狂了,简直是儿戏,是自暴自弃。
可情感——那早已被三百九十次失望碾磨成粉末的情感——却在这一刻,奇异地、死寂地骚动着。
一种破罐破摔的冲动,混合着对秦鸣、对这两年等待的极致报复欲,猛地攫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