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哪个故人?
小翠拿起一根,“小姐,这蜡真不错,一点烟都没有。”
我接过来。沉甸甸的。蜡身光滑,透着股怪异的香。
谁送的?是敌是友?还是顾昭又一个试探?
晚上,我点燃了一根。
火光亮起。照得满室通明。
蜡泪流下来,特别红。
像我出嫁那天,嘴上抹的胭脂。
04
看着那蜡烛,我忽然想起我爹。
他教我写字。说:“微儿,字刻在竹简上,虫会蛀。刻在石头上,风会磨。”
他摸着我的头,“要刻,就刻在人心里。那才抹不掉。”
那时我不懂。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
顾昭以为他赢了。抄了我的家,杀了我的人,还要我给他当棋子。
他忘了。沈家的人,骨头硬。
这满箱的蜡烛,烧一夜,就短一截。像人的阳寿。
可要是……在它烧完之前,留下点东西呢?
一个念头,像鬼火,在我脑子里亮起来。
吓人。又让人兴奋。
我拔下头上的金簪。尖头很利。
夜深了。外间传来顾昭翻书页的声音。唰,唰。像夜猫子磨爪子。
我走到蜡烛前。心跳得咚咚响。
手有点抖。我吸了口气,稳住。
簪子尖,慢慢抵上温软的蜡身。
刻点什么好?
就刻下第一个名字吧。那个告发我爹的御史。
蜡屑轻轻落下。无声无息。
05
簪子划下去。有点涩。
蜡软,不好刻。力道轻了,留不下印子。重了,怕蜡烛断。
我憋着气。一笔一划。
“赵……永……年……”三个字,歪歪扭扭,爬在蜡烛上。像三条虫。
这还不够。得留下证据。他贪了河工银子,数目我知道。
数字更难刻。汗从我额角滑下来。
窗外打过更梆子。三更了。
外间的灯还亮着。顾昭还没睡。
我侧耳听。只有风声。
继续刻。指尖磨得生疼。
终于刻完了。小小一行字,缩在蜡烛底部。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我吹掉蜡屑。把那根蜡烛,混进没动过的那堆里。
一模一样。谁也看不出差别。
蜡烛静静立着。像个守口如瓶的哑巴。
可我知道,等火一点着,蜡油烧化,那些字就会露出来。虽然只是一瞬。
这一瞬,就够了。
够有些人,睡不着觉。
06
天刚蒙蒙亮,顾昭就出门了。
他回来时,已是深夜。带着一身浓重的血腥气。还有一股子戾气。
官袍下摆,沾着暗红色的点子。
他进屋,没点灯。就黑坐着。
我假装睡着。呼吸放匀。
他忽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破锣。“今天刑部大牢,死了三个。都是硬骨头。”
我没动。
“有一个,”他冷笑,“临死前还喊你爹的名字。说沈公冤。”
我的心揪成一团。
“你说,”他转向我这边,黑暗里,目光像两把刀子,“这些逆贼,是不是都该千刀万剐?”
我咬紧牙关。舌尖尝到腥甜味。
他站起身,走到我床前。影子黑压压罩住我。
我闭上眼,感觉他的手指,擦过我脸颊。冰凉。
“你这张脸,”他低语,“倒是像你娘。”
说完,他转身走了。脚步声消失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