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刀整体修长,刀身纯银,光滑平整,反射着冷冽的光刺的薛禾习惯性眼睛一闭。
再急忙睁开眼时,她松下口气,看见银刀停在脖前几寸位置。
薛禾左右余光扫过,身边两人身穿黑衣劲装,半覆面,头戴斗笠,应该是某个权贵养的私卫。
义庄外狼叫声渐近,站在薛禾左边的私卫收回银刀,提着刀走出去。
不一会就听到领路的头狼哀嚎,义庄内飘来夹杂着泥土和雨血的铁锈味。
私卫处理完野狼,用臂甲抹过刀上的血,回来后将大门吱呀一声关上。
突然的关门声听得薛禾心一抖。
她不敢大口喘气,小口急促呼吸着,缓缓抬起眸子望过去。
房子屋檐下挂着两只灯笼,雨水顺着瓦片再沿着水链落在瓷缸中,在细密的雨幕和微弱火光中,她看见屋内梨花椅上坐着个男人。
薛禾看不清男人的相貌,但瞧气势身姿也知道这个人必定是勋贵人家的子弟,周身的贵气与气派。
她目光下移,看见他脚边躺着两具尸体,心一跳,倒吸凉气。
京城那些纨绔子弟不敢闹出人命,眼前这个绝对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薛禾心中正思量着,卒然感受膝盖内侧一疼。
有人踹了她一脚,她毫无防备摔倒在地,地上溅起一片水花。
“跪下!”私卫冷眼低眸,厉声道。
淋了许久的雨,薛禾早已被冻得麻木。
她指甲满是污泥,握紧成拳,撑着划伤的手掌快速跪坐起来。
雨水顺着她眉毛往下,睫羽沾满了水珠子,眼前雾气蔼蔼。
她隐约看见屋内男人放下手里的茶盏,起身抬脚走到屋檐下。
“是什么东西?”
雨声哗啦,一道低沉醇厚却不失威迫的声音穿过雨幕传入薛禾耳里。
“老爷,是个姑娘。”右边私卫上前一步,躬身作揖,极为尊敬地说。
“荒郊野岭里的姑娘?”男人声音带着讥诮和警惕。
说着,低眸瞥了眼脚下台阶,走入雨中。
身后下人连忙撑起雨伞跟过去。
薛禾睫毛轻颤,抖去水雾,掀起眼睑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男人。
男人身穿玄色交领宽袖衣袍,身姿如松,绝佳身段被玉带束着,窄腰宽肩,从下往上看去,好似一座不可翻越的高山。
他姿容俊朗,神仪明秀,皱着的浓眉尽显威仪,深邃双眸冷得快要结成冰。
薛禾怔住。
她认识这个人。
不,应该说,她做游魂时候见过这个人。
这人正是大梁皇帝——萧如璋!
亦是日后再次开启大梁盛世的睿智帝王!
那她身边这两位私卫,要么是锦衣卫要么是皇帝暗卫。
萧如璋低眸看着跪在地上狼狈的女人,沾有血迹衣衫湿透,发丝凌乱披在后背,脸颊满是污泥,只有一双晶亮眸子诧异地看着他。
“老爷,处理掉还是?”右边私卫躬腰低眉询问。
薛禾听了这话心里一慌,连忙抬头去看,却只听到男人居高临下呵斥:“谁许你抬起头的!”
薛禾又急急把脑袋垂下去,就在这时,义庄外传来了野狼的吼叫声。
“老爷,想来是刚才受伤的野狼跑回去搬了救兵,义庄已经不安全,还请老爷尽快离开这里!”左边私卫单膝跪地低头。
夜色中的雨变小了些,夏末冷风吹起萧如璋鬓角墨发。
他侧身斜了眼屋中尸首,余光又落在地上女子脸上,蹙眉思量片刻,开口果断:“杀了。”
萧如璋话音刚落,薛禾就感受到锁骨架着冰冷的长刀。
她不敢动弹,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脑袋飞转,倏地想起这个时间正是皇帝的第五子夭折的时候!
她做游魂游荡百年,看尽世间百态,也得知一些宫闱秘事,知道五皇子并不是自然夭亡,而是被人害死!
“陛下!”
薛禾这一声道破萧如璋身份,让在场几人愣了瞬。
她趁机躲开长刀,连忙膝跪前行爬到萧如璋面前,仰着头眸光肯定道:“陛下,我知道五皇子是怎么被害死的!”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不面露惊愕讶然。
一是惊讶她竟然认出了陛下!
二是她居然与五皇子夭折有勾连!
萧如璋身躯微滞,好看的眉头皱成一团,蹲下身一把捏住薛禾下巴,与她直视,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到些许破绽。
他紧抿着薄唇,面色阴沉的仿佛暴风雨来临前奏的海面。
半晌,他喉结上下滑动,质问道:“你,是谁?”
狼群吼叫声渐近,私卫再次焦急出声:“老爷,得走了!”
萧如璋紧紧盯着面前女人,身上发出摄人的气势,叫薛禾浑身发寒。
她感受到浓重毫不掩饰的杀意,以至于忘了下颚被大力捏得生疼。
萧如璋深吸口气,起身对私卫说:“绑了,扔进车里。”
薛禾松开口气,原本挺直背脊松懈下去,看来她赌对了。
好不容易活过来,她不能让自己这么轻易再死了!
薛禾任由私卫绑住她的双手手腕,再被扛在肩上扔到车厢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跑了许久又淋雨受了惊吓,她被扔进车内软毯时觉得脑袋一阵晕眩想要呕吐。
太监李常点燃蜡烛,马车霎时有了亮光。
薛禾浑身湿淋蜷缩在角落,纵使是在夏末,夜晚淋雨过后仍是冷得发抖。
萧如璋端坐软垫,目光如炬,上下审视着马车角落的薛禾。
他脑中闪过许多思绪和猜测,眉毛皱成疙瘩,脸色愈发黑沉。
马车停在一座庭院内。
薛禾被私卫粗鲁的拉出车厢,再被扛着扔进一间偏屋。
她还没缓过气来,一盆冷水再次从头顶浇了下来。
她发抖的身姿颤得更凶,紧接着视线内亮起火光,萧如璋再次蹲在她面前。
借着屋内烛光,他看清眼前女子容貌,嘴唇惨白,脸颊没什么血色,双手抱膝坐在地上,有意识地压制自己的颤抖。
瞧着楚楚可怜。
萧如璋看了会站起来,太监李常搬来椅子放在身后,他面无表情坐下去,右臂放在椅子扶手,指尖一下一下轻点着。
薛禾心随着他手指动作一次次高高升起,再重重落下。
许久,萧如璋问:“你是人是鬼?”
“陛下,我,我自然是人。”薛禾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问这个,但发觉自己回答的时候有些心虚。
“义庄内,大雨夜,屋外狼群环绕,不远处还有乱葬岗。一个活人,还是女人,怎么突然出现在这种地方?还恰好知道朕的身份。”
萧如璋语气比刚才温柔不少,声音还带着几分安抚。
但太监李常知道,这是皇帝准备处理掉某件“东西”的前兆!
薛禾轻怔,登时反应过来,心脏猛地加速跳动。
她望着半张脸隐匿在烛光阴影里的皇帝,好似一头藏在暗夜中捕食的野兽,只要猎物稍微一动,就会亮起爪子捏碎脖子。
她心底暗道糟糕,萧如璋给她最深的印象是盛世帝王,却忘了这个人也有暴君的名声!
他在怀疑她是别人派来潜伏的细作!
“你到底谁!”萧如璋上身微微前倾,周身气场冷冽肃杀,嘴角下撇,眸若寒潭,带着不容辩驳的威严。
上位者的气势压得薛禾只想跪地请罪。
“陛下,我,我是……”只是瞬间,她就做出判断。
以她的身世和演技是骗不了萧如璋这样的帝王的。
“我是右佥都御史薛瑞兆之女薛禾,也是永庆侯府夫人。”薛禾跪地叩首,“因被丈夫和外室设计——”
她的话被快步进屋的锦衣卫打断。
“老爷,屋外来了个男人,自称永庆侯韩恩霖,来捉拿府中偷逃的姬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