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泪眼婆娑却语气冰冷地打断他:「杨公子现在说这些未免太迟!你与我赤身相对一夜是事实!你救我时便可想到今日!如今由不得你不认!」
我转向父亲,言辞狠厉,「父亲,我宁安岂愿下嫁一介寒生?但事已至此,若他不娶,女儿唯有一死!」
但女儿若死,此事必瞒不住,到时全扬州都会知道知府千金被外男玷污清白后羞愤自尽!
我宁家所有待嫁女子的名声将尽数陪我葬送!
我精准地戳中了父亲的痛处:家族声誉,重于一切。
父亲脸色铁青,目光锐利地射向杨青:「杨公子,小女虽言辞激烈,却不无道理。你既已毁她清誉,自该承担责任。你既为学子,当知前程可贵。」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杨青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第一次看清我的真面目:「宁小姐,你此前并非如此……」
我冷笑打断:「此前是感念你救命之恩。但现在,救命之恩与毁我清白之名相比,孰轻孰重?杨公子,娶我,你便是知府乘龙快婿,前程似锦。不娶,」
我压低声线,唯有他二人可闻,「你此生休想再踏入科场一步。」
恰在此时,我的死对头白冷霜不知如何得了消息,竟上门来「探病」,言语间满是对我遭遇的「关切」和对外传流言的「担忧」。
我心中恨极,知她定会大肆渲染。最后一条退路也被堵死。我看向杨青的眼神更加冰冷决绝——你必须娶我。
3
乡试放榜,杨青高中举人。
他尚未来得及体会喜悦,便被父亲「请」入府中。
父亲恩威并施,而我则在他面前演了一出痛不欲生、以死相逼的戏码。
我手持金簪抵喉,哭诉道:「你若不愿娶我,当初何必救我?让我干干净净死了,岂不更好!如今我名声尽毁,家族蒙羞,除了你,我还有何路可走?」
杨青再次救我夺下金簪,看着我将戏做足,面露挣扎与疲惫。
我以为他心软了。
我不知,父亲早已派人查清他的底细,并对他下了最后通牒:若不应允,他那留在老家的妻子刘妍,恐怕会「意外」身故。
最终,他哑声道:「我需回乡一趟,告知家中妻子。」
我立刻接口:「我同你一起去。」
我要亲眼去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让他如此抗拒我。
我要亲手碾碎他最后的念想。
马车里,我收起所有尖刺,变回那个看似娇弱无助的贵女,低声啜泣,诉说我的「不得已」和「痛苦」。
杨青沉默地听着,偶尔投来的目光复杂难辨。
我心中冷笑。读书人的同情心与道德感,正是最好利用的武器。
「宁姑娘,」他终是开口,声音干涩,「清者自清,你……实乃刚烈。」
我垂眸,掩去眼底的讥讽。
刚烈?不,我只是比你更懂得如何不择手段地活下去,并且要活得比谁都好。
4
回到桃花镇那日,天色灰蒙,似有山雨欲来。
杨青家门外挤满了道贺的乡邻,喧闹声却衬得我心更加冷寂。
我扶着丫鬟的手下车,环视这低矮屋舍、泥泞小径,唇角不由浮起一丝讥诮。
「青哥!你可回来了!恭喜高中!」一个布衣荆钗的女子闻声从屋内奔出,脸上漾着毫无矫饰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