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我时,笑容霎时僵在脸上,像一幅突然褪色的画。
我上前一步,抢先开口,声音甜得发腻:「这位便是妍妹妹吧?常听青哥哥提起家里有位小妹,照料家务十分辛苦。」
我刻意将「小妹」二字咬得轻柔,目光却如针般刺向她瞬间苍白的脸。
门外立刻响起嗡嗡议论。
「举人老爷,这位天仙似的姑娘是?」
杨青面色铁青,硬邦邦道:「这位是扬州知府宁大人的千金,宁安小姐。顺路……到此暂歇。」
「喔唷!知府小姐都亲自送回来了!」一个嗓门洪亮的妇人嚷道,「青哥儿,你这是要当知府老爷的乘龙快婿了吧!」
「我就说嘛,读了书做了官,哪还能守着……」
议论声像毒虫钻入刘妍的耳朵里。
她身子晃了晃,眼神茫然地看向杨青,又看向我,那双原本清亮的眸子迅速蒙上一层绝望的水光,而后又死死忍住,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
杨青粗暴地驱散了人群,砰一声关上摇摇欲坠的木门,将一院子的窥探和猜测隔绝在外。
我打量着这方寸小院,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我住哪间?」我径直问,语气理所当然。
刘妍不知所措地看向杨青。
「她是我的结发妻子,刘妍。」杨青盯着我,一字一顿,仿佛想用这句话筑起一道墙。
「我知道。」我轻笑,目光扫过刘妍粗糙的双手和洗得发白的衣角。
「去把最敞亮那间屋子收拾出来,被褥全都换成新的。我用不惯别人的东西。」我语调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父亲冰冷的话语此刻在我耳边回响:「若不能成事,你便不必回来了,宁家没有失贞辱门的女儿!」
二婶尖刻的嘲讽也混杂其中:「我的女儿因你坏了名声,失了好姻缘,你拿什么赔?」
凭什么?我心中戾气翻涌。
我跳崖是为了全宁家清誉,如今却要我承担所有后果?
这世道对女子何其不公!既然清白已毁,那我便要攫取最大的利益,不惜一切代价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比谁都好!
傍晚,他们二人在灶房忙碌,身影在昏黄灯光下交织,那种默契与温情刺得我眼睛生疼。我坐在院中石凳上,冷眼看着。
饭菜上桌,粗瓷碗盛着寻常菜蔬。我执起竹筷,拨弄几下,便蹙眉掷下。
「这肉切得如此粗粝,如何入口?」
「米饭不是夹生便是焦糊,叫人怎么吃?」
刘妍忍了又忍,终是低声道:「家中简陋,比不得知府衙门。若小姐不惯,可……」
⌈啪——!⌋
我骤然发难,一记耳光狠狠扇在她脸上,打断了她的话。
院中空气瞬间凝固。
「安宁!你放肆!」杨青猛地站起,目眦欲裂。
我缓缓抬眸,迎上他愤怒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这就放肆了?你脱去我衣衫,将我搂在怀中取暖时,怎不觉得放肆?」
我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
刘妍难以置信地看向杨青,眼中最后一点光也彻底碎裂,只剩下巨大的创伤和崩溃。
她转身冲进屋内,传来压抑不住的痛哭声。
「我那是在救你!」杨青低吼,拳头紧握,却又在父亲权势的阴影下强抑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