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林战天的目光如同两柄烧红的烙铁,死死钉在林不渡那条被破烂衣袖勉强遮掩的左臂上。密室内的空气因他磅礴的威压而凝固,血腥味和金属的冰冷气息被这股铁血意志强行排开。他并未立刻开口,但那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惊疑、震动、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被强行压抑的、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暴怒!

林耀天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他眼中的震惊和贪婪瞬间被收敛,换上了一副恰到好处的关切和凝重:“父亲!不渡弟伤得不轻!这密室血腥污秽,不宜久留!当务之急是立刻送他去白药师处救治!”他语速极快,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扫过林不渡那条异常的手臂。

苏明月静静地站在一旁,月白色的身影在幽蓝与月华交织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冷。她微微垂眸,仿佛对眼前父子间的暗流涌动视若无睹,只是温声道:“林伯父,耀天兄长所言极是。不渡哥哥伤势沉重,此地不宜久留。”

林战天缓缓收回目光,那沉重的威压也随之收敛了几分,但眼底的寒意却丝毫未减。他扫过地上两具暗枭刺客的尸体,目光在那被精准破坏的能量节点和空间匿踪植入体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落在墙壁上那道被苏明月斩开的、光滑如镜的圆形缺口上。最后,他的视线重新回到林不渡身上,落在他惨白如纸、冷汗涔涔的脸上,以及那双虽然布满血丝、却依旧燃烧着不屈意志的眼眸深处。

“嗯。”林战天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如闷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耀天,立刻封锁听涛院!所有痕迹,包括这两具尸体,交由‘影牙’处理!今日之事,列为最高机密,胆敢泄露半字者,族规处置!”

“是!父亲!”林耀天心中一凛,立刻躬身领命。影牙,那是比暗枭更加神秘、更加冷酷、直接听命于家主的终极暗影力量!父亲动用影牙,意味着此事绝不简单!

林战天不再看林耀天,目光转向苏明月,语气稍缓:“明月侄女,今夜多亏你及时援手。这份情,林家记下了。”

苏明月微微欠身,声音温婉:“林伯父言重了。明月只是恰逢其会,不敢居功。”

林战天点了点头,随即,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再次锁定林不渡,声音低沉而凝重:“至于你……”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最终吐出几个冰冷的字眼,“跟我来。”

没有询问伤势,没有关切安慰,只有不容置疑的命令。

林不渡心中冰冷一片。父亲的反应,比他预想的更加……复杂。那目光中的暴怒,绝非仅仅因为遇刺,更像是……被触及了某种不可触碰的逆鳞?而这条逆鳞,似乎与他这条异化的手臂息息相关!

他强忍着体内翻江倒海的剧痛和虫甲带来的沉重僵硬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试图站直身体。但脚步虚浮,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

一只冰冷而稳定的手,无声无息地扶住了他的右臂。是苏明月。她动作自然,仿佛只是出于对“未婚夫”的关切,但指尖传来的那股清冷月华气息,却如同无形的探针,瞬间刺入林不渡的体内,精准地探查着他混乱的能量状况和那条被衣袖遮掩的虫臂状态!

林不渡身体一僵,肌肉瞬间绷紧!他能感觉到苏明月指尖那股清冷气息的霸道,它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试图穿透虫甲的阻隔,窥探其下的本源!体内,那股源自虫巢源质的混乱意志仿佛受到了刺激,在虫甲深处躁动起来,与苏明月的探查力量产生了微弱的冲突!

苏明月扶着他的手微微一顿,冰封的眼底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异色,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她并未松手,只是那清冷的气息收敛了几分,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仿佛真的只是在搀扶一个重伤的伤员。

“多谢……月儿姑娘……”林不渡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疏离。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强行压制着体内躁动的力量,将全部意志集中在控制那条虫臂上,不让其流露出任何异样波动。

林战天将这一切细微的互动尽收眼底,眼神更加幽深。他没有说话,转身率先走向密室入口的滑道。林耀天已经先行一步上去安排封锁事宜。

在苏明月的搀扶下(或者说监视下),林不渡艰难地沿着滑道爬回卧房。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卧房内一片狼藉!之前安置他的紫玉软榻被炸得粉碎,碎片混合着焦黑的痕迹溅得到处都是!墙壁上布满了能量冲击留下的凹痕和裂缝!萍姑……那个忠心耿耿的侍女,此刻静静地躺在角落的血泊中,胸口被某种锋锐之物洞穿,早已没了气息,只有那双瞪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临死前的惊恐和……一丝未及散去的担忧?

林不渡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萍姑……那个在听涛院照顾了他二十年、如同半个母亲般的妇人……就这么死了!为了保护他?还是仅仅因为……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一股冰冷的、混合着暴怒与极致杀意的火焰,瞬间在他心底燃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这股杀意并非针对眼前的林战天或苏明月,而是直指幕后黑手——林震海!以及……那些藏在阴影里的“虫巢观测者”!

他死死咬住牙关,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下那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嘶吼。覆盖着虫甲的左臂在衣袖下微微颤抖,幽蓝的纹路光芒流转,仿佛感应到了他滔天的怒火。

林战天站在狼藉的卧房中央,目光扫过萍姑的尸体,又落在林不渡那因极力压抑而微微颤抖的身体上,眼神更加复杂。他沉默片刻,对着门外沉声道:“厚葬萍姑,抚恤其族。听涛院所有侍从,暂时迁往‘静心苑’,严加看护。”

门外传来影牙卫士低沉而简洁的回应:“遵命!”

“走吧。”林战天不再停留,大步向外走去。

林不渡在苏明月的“搀扶”下,踉跄地跟在后面。踏出听涛院主楼,外面并非通往白药师所在的医疗区方向,而是……向着林家星舰最深处、那片被列为绝对禁地的区域——“星陨禁地”!

林耀天已经带着影牙卫士在听涛院外围布下层层封锁,看到林战天带着林不渡和苏明月出来,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并未多问,只是恭敬地让开道路。

星陨禁地,位于林家星舰核心动力炉附近,是整艘星舰能量最狂暴、空间结构最不稳定的区域。这里布满了层层叠叠、闪烁着危险光芒的能量屏障和空间禁锢道纹,空气中弥漫着高能粒子流灼烧的臭氧味和空间扭曲带来的低鸣。寻常林家子弟,未经许可靠近此地,轻则重伤,重则被狂暴的空间乱流撕成碎片!

林战天带着两人,无视了那些足以让普通修士魂飞魄散的恐怖屏障,径直走向禁地深处一座由暗沉色、布满玄奥符文的金属构筑的堡垒式建筑。堡垒入口处,两名气息如同深渊般沉凝、身穿暗金色符文战甲的老者无声出现,对着林战天躬身行礼,目光在林不渡身上停留了一瞬,尤其是他那条被衣袖遮掩、却依旧散发着微弱异样气息的左臂,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随即又归于沉寂。

“开启‘静室’。”林战天沉声道。

“是,家主。”其中一名老者应声,双手结印,打出一道道繁复的能量符文。堡垒厚重的金属大门无声滑开,露出内部一条幽深、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通道。

通道尽头,是一间完全由某种能隔绝一切能量和探测的特殊合金打造的房间。房间内空无一物,只有墙壁上镶嵌着几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晶石,光线冰冷而恒定。

“进去。”林战天对林不渡说道,声音不容置疑。

林不渡看了一眼这间冰冷、压抑、如同囚笼般的静室,又看了一眼身旁依旧“搀扶”着他、眼神清冷的苏明月,最后将目光投向林战天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父亲……”他嘶哑地开口,“这是……囚禁?”

林战天看着他,眼神复杂难明,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这里,是林家唯一能暂时压制你体内……‘异常’的地方。外面的能量乱流和空间禁锢,能干扰某些‘视线’。”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不渡那条手臂,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在弄清楚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之前,待在这里,对你,对林家,都是最好的选择。”

他最后看了一眼林不渡,那眼神中蕴含的东西太多,有审视,有探究,有身为家主的冷酷决断,甚至……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被深埋的……挣扎?

“别死了。”林战天丢下这三个冰冷的字眼,转身便走,身影消失在幽深的通道尽头。

苏明月并未跟随林战天离开。她松开搀扶林不渡的手,清冷的目光落在静室冰冷的金属墙壁上,仿佛在研究上面的纹路,声音平淡无波:“林伯父的安排自有道理。此地能量场特殊,对你体内紊乱的力量或有压制之效。我会在此守候,以防不测。”

守候?还是……监视?林不渡心中冷笑。他拖着沉重僵硬的身体,一步一步挪进这间冰冷的囚笼。厚重的金属大门在他身后无声关闭,将内外彻底隔绝。

静室内,死寂无声。只有墙壁上晶石散发的恒定白光,映照着林不渡惨白的脸和那条被衣袖遮掩、却依旧散发着诡异气息的左臂。

苏明月静静地站在门外,如同一尊完美的玉雕。她闭上眼,清冷的月华气息如同无形的触须,悄然渗透进静室的金属壁垒,无声地覆盖了整个空间。

静室内,林不渡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他扯开左臂的衣袖,露出那条覆盖着漆黑虫甲、流淌着幽蓝纹路的手臂。冰冷的甲壳紧贴着皮肤,带来沉重的束缚感。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在这静室特殊的能量场压制下,体内那两股冲突的力量似乎被强行按捺下去,不再那么狂暴,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异样感和侵蚀感,却更加清晰!

他缓缓抬起虫化的左爪,尖锐漆黑的指甲在冰冷的白光下闪烁着寒芒。目光落在爪尖残留的、早已干涸的暗红色血迹上——那是暗枭刺客的血。

“林震海……虫巢观测者……”他无声地念着这两个名字,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静室光滑如镜的金属墙壁。墙壁上,除了他自己的倒影,似乎……还映照出一些极其细微、若隐若现的……星图轨迹?那轨迹的走向,竟与他记忆中母亲莫轻音研究手稿上某个残缺的星图片段……隐隐吻合?!

林不渡的心猛地一跳!他挣扎着凑近墙壁,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那细微的纹路。

【……熵能解构模块……被动触发……检测到……加密星图信息残留……信息深度……极高……是否尝试解析?……警告:能量不足……风险:载体精神力透支……】

冰冷的系统提示在脑中响起。

林不渡眼中幽蓝光芒一闪而逝。他缓缓抬起覆盖着虫甲的左爪,尖锐的指尖,轻轻点向墙壁上那若隐若现的星图轨迹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