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多是老城区,巷道狭窄曲折,屋檐低矮相接,阳光难以透入,即便是在白天,也显得格外幽深阴晦。空气中弥漫着老木头、潮湿青苔和一种若有若无的…陈旧颜料与廉价脂粉混合的古怪气味。
他的脚步停在一条最深、最暗的死胡同尽头。那里有一扇毫不起眼的、漆皮剥落的旧木门,门楣上没有任何招牌,但门缝里,却隐隐飘出那一丝与流言中极其相似的、甜腻到令人不适的脂粉香气,还混杂着一股更浓郁的、松节油和某种…难以名状的、类似肉铺后巷的微腥气味。
就是这里。绘卷冰冷刺骨,那枚卵石也微微发烫,发出警示。
苏墨没有贸然敲门。他绕到巷子另一侧,找到一堵矮墙,借力翻入后院。
后院更是杂乱不堪,堆放着废弃的画框、沾满污渍的画布、以及许多蒙尘的瓶瓶罐罐。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院中一棵枯死的老槐树下,竟立着一个简陋的画架,架上绷着一幅未完成的人像油画。
画中是一个女子的半身像,笔法极其精湛,栩栩如生,眉眼含情,嘴角带笑,妩媚动人。但看得久了,却让人心生寒意——那女子的笑容太过完美,太过刻意,眼神深处空洞无物,仿佛一具精心描画的人偶。而且,画的背景并非寻常景物,而是用暗红的色调,扭曲地涂抹出一些类似人体经络或是…撕裂伤口的诡异图案。
苏墨感到一股强烈的、邪异的精神力量从画中散发出来,试图蛊惑他的心神。他立刻收敛意识,抵御住这股侵袭。
就在这时,那扇紧闭的后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身影端着一盆浑浊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水走了出来,准备泼在墙角。那是一个女子,身段窈窕,穿着素雅的旧衣裙,脸上未施粉黛,容貌…竟与画中女子有七八分相似,但却显得异常苍白、疲惫,眼神躲闪,带着一种惊弓之鸟般的怯懦和深深的倦怠。
她看到院中突然出现的苏墨,吓了一跳,手中的木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污水横流。她惊恐地后退两步,双手下意识地抱紧自己,声音颤抖:“你…你是谁?怎么进来的?快出去!这里不欢迎外人!”
苏墨没有动,他的目光越过女子,投向那扇敞开的门内。里面是一个昏暗的画室,到处堆放着画作、颜料和工具,空气中那股甜腻脂粉味和微腥气更加浓重。而在画室最深处的阴影里,似乎还有一个通往二楼的狭窄楼梯。
“抱歉,惊扰姑娘了。”苏墨语气平和,目光却锐利如刀,“在下循踪而来,为近日城中多起‘失魂’案件。听闻姑娘画技超群,特来拜访。”
女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眼神慌乱至极:“什么失魂…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快走!不然…不然我喊人了!”她的恐惧不似作伪,但似乎并非因为被指控,而是…在极力隐藏着什么,保护着什么。
苏墨心中疑窦更深。他还想再问,那女子却已惊慌失措地退入屋内,猛地关上了门,并从里面死死插上了门栓。
苏墨没有强行闯入。他退出小巷,在对面一家生意冷清的杂货铺里,假意挑选物品,实则暗中观察。
整整一个下午,那扇门再未开启。直到日头西斜,天色渐暗,华灯初上(城中大户和酒楼开始点灯),那扇门才又悄然打开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