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俞见,文物鉴定与修复专业,在读研究生。
导师说,理论学得再好,不去市场上蹚蹚水,都是纸上谈兵。
于是,我揣着三个月的生活费,一头扎进了潘家园。
这里的人,个个都是人精,三句话不离传承,五句话不离捡漏。
一个故事讲得比一个动听,眼泪说来就来。
他们看我年轻,像看到了刚出笼的白面馒头,都想上来啃一口。
可惜了,我这个馒头,是铁做的。
专崩那些想捡便宜,也想让别人捡“便宜”的牙。
他们有剧本,我懂技术。
他们讲故事,我谈工艺。
看看到底是故事动人,还是数据砸人。
1
我导师,陈教授,一个六十多岁的小老头,特喜欢背着手说教。
他说:“俞见啊,书本上的东西都是死的,是前人嚼烂了喂给你的。想吃口热乎的,得自个儿下锅。”
“什么意思?”我问。
“去潘家园。”他指了指窗外,“去那个全京城人精密度最高的地方,什么时候你能从里面走一圈,兜里的钱还在,你就快毕业了。”
于是我来了。
周六的潘家园,人多得像是不要钱的白菜市场。
空气里混着一股土腥味、汗味,还有老大爷们身上劣质烟草的味道。
我闺蜜周莉莉,一个信奉“颜值即正义”的艺术生,此刻正捏着鼻子,一脸嫌弃。
“见见,这都什么味儿啊,咱们来这干嘛?”
“体验生活。”我拨开一个试图往我手里塞“祖传玉佩”的大妈,言简意赅。
周莉莉不懂这些。
她今天跟着我来,纯粹是想看我怎么“挥斥方遒,指点江山”。
她以为我来这是降维打击的。
我告诉她,想多了,我就是来挨打的。
在潘家园,研究生算个屁,博士生都得盘着。
这里的摊主,能把一个可乐瓶子说成是明代琉璃厂的贡品,还说得你热泪盈眶,掏钱买单。
我们俩在一排排地摊里穿梭。
摊位上铺着块脏兮兮的蓝布,上面摆满了瓶瓶罐罐,铜钱铁器。
东西看着都挺“开门”的——地摊的门。
周莉莉好奇心重,蹲在一个摊子前,拿起一个绿得发亮的鼻烟壶。
“老板,这个怎么卖啊?”
摊主是个瘦猴样的中年男人,眯着眼打量了我们一下,重点在我俩背的包和穿的鞋上停留了几秒。
“哟,小姑娘好眼力。”他立马来了精神,“这可是正经的翡翠,宫里传出来的,我爷爷的爷爷那辈儿传下来的。”
周莉莉眼睛都亮了。
我把她拽了起来,在她耳边说:“玻璃的,上面还有气泡呢。”
瘦猴老板的脸当场就拉了下来。
“嘿,小姑娘,不懂别瞎说啊,我这可是……”
我没理他,拉着周莉莉就走。
“你怎么知道是玻璃的?”周莉莉小声问。
“那绿光都快闪瞎我的眼了,跟红绿灯似的,宫里人眼睛受得了吗?”
走了几步,一个角落里的摊位吸引了我。
别的摊位都恨不得把东西堆到你脚底下,这个摊位却很稀疏。
就摆着几件瓷器,一个锈迹斑斑的香炉,还有几块看不出名堂的石头。
摊主是个大叔,四十来岁,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旧恤,坐在个小马扎上,低头看着一本纸质书,书皮都卷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