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腔里炸开一股铁锈味的剧痛，每一根肋骨都在尖叫，我猛地吸进一口气，却被浓重的酒臭和馊味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有无数只蝉在同时振翅。
“贱货！躺那儿装什么死？”
粗嘎的男声炸雷一样劈进耳膜，紧跟着又是一脚，狠狠踹在我软肋上。我痛得蜷缩起来，视线模糊地聚焦——一个身材臃肿、面色赤红的男人正摇摇晃晃地站在我面前，唾沫星子随着他的咒骂四处飞溅：“老子一天到晚累死累活，回来连口热饭都吃不上？要你有什么用！啊？”
我是谁？这是哪？
混乱的记忆碎片疯狂冲撞着大脑。我叫李俊，刚在直播里和几个女权大V吵得天翻地覆，我引经据典，把“彩礼”批得一文不值，骂那些要彩礼的女人都是“拜金鸡”、“吸血鬼”，台下掌声雷动……可下一秒……
我低头，看见一双粗糙红肿、裂着口子的手，身上是一件洗得发白、沾着油污的碎花旧睡衣。散落在眼前枯黄打结的头发，分明是女人才有的长度。
不——！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男人一把揪住头发，头皮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仰起脸，对上他那双被酒精烧得浑浊暴戾的眼睛。
“王八蛋！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尖叫，声音出口却变成了一种陌生而凄厉的女声，带着哭腔和无法掩饰的恐惧。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你是谁？你是老子花八万块钱买回来的贱货！是老子的一条狗！”
八万块……彩礼……
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
他的拳头再一次砸下来，像坚硬的石头，落在我脸上、肩膀上、背上。每一处被打到的地方都先是麻木，随即爆开火辣辣的疼。我徒劳地用手臂护着头，那些曾经在健身房刻意练出的肱二头肌消失无踪，只剩下两条细瘦的、轻易就能被掰开的胳膊。
“还敢瞪我？叫你瞪！叫你瞪！”他打得更凶了，唾沫星子喷在我脸上。
我连滚带爬地躲闪，膝盖磕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钻心地疼。视线慌乱地扫过这个“家”——狭窄、昏暗，墙壁斑驳脱落，角落里堆着空酒瓶和垃圾，一张破旧的桌子上摆着吃剩的花生米和咸菜，唯一的电器是台嗡嗡作响的老旧冰箱。
目光最终定格在桌子边缘的一个相框上。照片里，一对中年男女面无表情地坐在前面，身后站着一个穿着崭新但明显不合身西装的年轻男人，笑得志得意满，那是……我，李俊。而被那男人紧紧箍着肩膀，站在另一边，穿着廉价红嫁衣、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得像具人偶的女人……
是三姐。李招娣。
那个在我记忆里总是低着头、沉默寡言、像影子一样的三姐。那个在我订婚前夕，突然跪在我面前，抱着我的腿，哭得浑身发抖，求我“跟爸妈说说，少要点，六万，就六万好不好？他会打死我的，他真的会……”的三姐。
我当时是怎么做的来着？
我嫌恶地抽开腿，掸了掸被她碰过的裤脚，语气轻蔑又不耐烦：“装什么可怜？六万？八万少一分都不行！爸妈养你这么大不要回本啊？女人不就是用来换彩礼的？这是你的福气！别不知好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