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气……”我无意识地喃喃出声,声音破碎。
就是这八万块的“福气”,把我,把李俊,变成了眼前的李招娣。
“福气?”身上的男人,我的“姐夫”,刘大强,听到了我的呓语,喘着粗气停下了拳头,嗤笑一声,“对,就是老子的福气!倒了八辈子血霉娶你这么个不下蛋的母鸡!连个带把的都生不出来!”
他啐了一口,摇摇晃晃地走向桌子,想去拿酒瓶,却先一把抓过了桌上屏幕碎裂的老旧智能手机。他笨拙地划拉着屏幕,醉醺醺地嘟囔:“妈的……看看……看看人家城里女人是怎么说的……就你他妈的金贵……”
手机里传来一阵有些失真的、却熟悉到让我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声音——
“……所以我们今天必须旗帜鲜明地反对彩礼!什么传统?糟粕!这就是赤裸裸的性别剥削!是女性物化自己的表现!那些口口声声要彩礼的女人,说白了,不就是想吸干父母的血,吸干家庭的血,去贴补娘家吗?独立女性,就该从拒绝彩礼做起!”
语调高昂,充满自信,甚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嘲讽笑意。
那是我!是李俊的声音!是我那次“一战成名”、涨粉无数的直播录屏!
刘大强像是找到了什么至高无上的真理,兴奋地咧开嘴,把手机屏幕猛地杵到我眼前,几乎要砸到我脸上。屏幕上,那个穿着得体、头发抹得锃亮、侃侃而谈的“我”,正散发着一种可笑的、脱离现实的优越感。
“听听!听听!”刘大强喷着恶臭的酒气,脸上的横肉因兴奋而抖动,“你弟弟!文化人!说得真他妈对!你们这种女人,就是贱!就是欠收拾!不打不老实!还以为自己是个人呢?我呸!”
屏幕上,“我”还在滔滔不绝,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通过这个男人的口,狠狠地扎回我此刻这具遍体鳞伤的身体上。
“老子花钱买的玩意儿,老子爱怎么打就怎么打!天经地义!”他扔开手机,似乎从那段话里汲取了无穷的力量和正当性,又一次向我逼近,眼神比刚才更加暴戾,“你弟弟都这么说了,你还有什么屁放?啊?”
巨大的恐惧、荒谬和绝望瞬间将我吞没。我想嘶吼,想告诉他那是放屁!那是胡说八道!我不是李招娣!我是李俊!
可喉咙像是被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沾着污渍的巨大拳头再次挥起,带着那股令我作呕的酒臭和无可辩驳的“道理”,砸落下来——
砰!
世界彻底黑了。
再次恢复意识,是被一阵尖锐的哭嚎声吵醒的。
全身散架一样的疼,动一下手指都牵扯着无数处伤口。我艰难地睁开眼,视线好不容易才对准焦。一个看起来两三岁、瘦瘦小小、拖着鼻涕的小女孩正站在床边,张着嘴哇哇大哭,眼泪糊了满脸。
“妈……妈……饿……尿尿……”
这是我的……“女儿”?刘大强嘴里那个“赔钱货”?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强忍着剧痛和眩晕,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差点一头从床上栽下去。床板硬得硌人,被子散发着一股霉味和酸臭味。
“哭哭哭!哭丧啊!号死啊!”门外传来刘大强暴躁的吼声,伴随着他趿拉着拖鞋走远的脚步声,大概是又出去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