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强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刚刚那点虚假的平和消失殆尽。他一把抓过纸条，扫了一眼，揉成一团狠狠砸在我脸上。
“三万？操你妈的！真当老子是开银行的？”他猛地站起来，像一座山一样压向我，酒气喷在我脸上，“钱呢？老子的钱是大风刮来的？给你那废物弟弟填窟窿？你他妈是不是又偷偷往娘家搬东西了？啊？”
“没有……我没有……”我吓得连连后退，语无伦次地解释，“是妈捎信来的……弟弟他……”
“弟弟弟弟！你心里就只有你那个宝贝弟弟！”他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几乎将我提离地面，眼神凶狠得要吃人，“老子告诉你！没钱！一分都没有！再敢提，老子打断你的腿！”
他猛地将我掼在地上，后腰狠狠撞在桌角，痛得我眼前发黑，几乎窒息。
“你们老李家就没一个好东西！卖女儿卖得顺手了是吧？八万卖了个残次品还不够，还想继续扒着吸血？”他喘着粗气，骂骂咧咧，“你那个弟弟，狗屁的文化人，在网上放几个屁就以为自己是个角儿了？我告诉你，废物一个！啃老啃姐的软骨头！你们全家都是吸血鬼！”
这些我曾经从别人那里听到过的、嗤之以鼻的评价，此刻从我丈夫——这个施暴者嘴里，伴随着侮辱和暴力，狠狠砸在我身上。
而我，无法反驳。
因为曾经的李俊，就是这样的存在。
我趴在地上，冰冷的绝望顺着地板一点点渗入四肢百骸。世界是一个严丝合缝的囚笼，而我被困在李招娣的身体里，无处可逃。
几天后，脸色的淤青稍微消退了一些，刘大强命令我回娘家一趟。“去告诉你那对贪得无厌的爹妈！要钱没有！再啰嗦，老子就去你家门口泼大粪！让他们彻底没脸！”
我抱着女儿，战战兢兢地踏上了回娘家的路。每一步都沉重得像灌了铅。
那扇熟悉的院门，曾经是我（李俊）理所当然索取和享受的地方。此刻，却让我感到无比的恐惧和窒息。
推开院门，母亲正坐在院子里摘菜，父亲蹲在门口抽烟。看到我，母亲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脸上堆起笑，快步迎了上来。
那一瞬间，我几乎产生了一丝错觉。
然而，她的目光直接越过我，落在我空荡荡的手上，笑容立刻淡了下去：“招娣回来了？怎么空着手？大强没让你带点东西？”
我的心沉了下去。
“妈……我……”我张了张嘴，声音干涩。
“钱准备得怎么样了？”父亲吐出一口烟圈，浑浊的眼睛看向我，没有任何寒暄，直奔主题，“你弟弟这事可耽误不起。对方是城里姑娘，条件好，要不是你弟弟有本事，人家根本看不上。咱们可不能拖后腿。”
这时，里屋门帘一掀，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是李俊。
我曾经的“我”。
他穿着崭新的篮球鞋，发型抓得时髦，手里拿着最新款的手机，脸上是那种我熟悉无比的、带着几分慵懒和理所当然的神情。他瞥了我一眼，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似乎嫌弃我这一身的寒酸和憔悴。
“三姐来了。”他随口打了个招呼，语气平淡，像是在叫一个不怎么熟的服务员，然后就对母亲说，“妈，我晚上不在家吃了，跟小薇（他女朋友）去看电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