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触目惊心的场景，在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下方。王思哲面朝下趴着，一动不动。他身下，一大滩粘稠的、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血液正缓慢地浸润着昂贵的地毯，空气中那股明显的血腥味正是来源于此。他今天似乎精心打扮过，穿着一身看似价值不菲的骚粉色西装，但此刻这身行头已被撕扯得凌乱不堪，后背靠近肩胛骨的位置，衣料破损，隐约可见一道可怕的伤口。一条印满巨大奢侈品Logo、金光闪闪的皮带掉落在离他身体不远的地方，带扣上也沾着血迹。两名急救人员正跪在他身边，紧张地进行着止血和固定，他的脸色在应急灯的照射下，白得像一张纸，生死未卜。
“陈队，”一个年轻警员戴着白手套，指着壁炉旁边一个散落的文件堆，“初步判断，现场至少发生过三到四次以上的剧烈肢体冲突。初步发现的疑似凶器……可能是那个。”他指向掉在壁炉金属围栏边的一个沉重的黄铜镇纸，美洲豹的造型，栩栩如生，但豹子头部和底座上，都沾染着清晰的血迹和几根微小的头发。
老陈默默点头，花白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他办过不少案子，但像眼前这样，冲突如此激烈、参与者状态如此极端、现场却又如此……混乱到仿佛刻意安排的，并不多见。每一个活着的当事人，都像一座孤岛，散发着绝望、疯狂和互相指控的气息。
就在这时，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从门外走廊传来。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逆光处，随即走了进来。是沈渊。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羊绒大衣，里面是熨帖的白衬衫，衣着整齐得与周围的混乱格格不入。他看起来三十岁上下，面容清俊，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气质沉稳儒雅。根据初步了解，他是这栋别墅的主人，也是这个如今看来彻底失败的项目投资人，案发前两小时因“紧急公务”驱车离开了别墅。
沈渊的目光缓缓扫过客厅，从破碎的吊灯，到翻倒的家具，最后逐一落在林薇薇、赵大鹏、雷震东身上，最终，定格在楼梯下王思哲和那摊刺目的血迹上。他的瞳孔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缩，脸上随即浮现出一种混合着极度震惊、难以置信以及沉痛的表情。他抬手，用修长的手指用力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沙哑，打破了现场调查人员刻意维持的寂静：
“老天……我才离开了多久……怎么会……搞成这样？”他看向老陈，眼神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困惑与寻求答案的急切，“陈警官，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王思哲他……？”
老陈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那双看透太多人事的、略显浑浊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沈渊。这个男人表现出的所有情绪——震惊、悲痛、不解——都符合逻辑，无可指摘。但老陈多年刑警生涯磨砺出的直觉，却捕捉到了一丝异常。太镇定了。即便脸上写满了情绪，但这个男人的眼神深处，在最初那一瞬间的收缩之后，似乎有一种过于冷静的、近乎审视的光芒一闪而过，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他就那样站在那里，仿佛一个刚刚回到家的主人，面对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而不是一个置身于血腥斗殴现场的关联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