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我特意提前半小时到校。
教室里空无一人，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课桌上，灰尘在光束中跳舞。我走到迟野的座位前，从书包里掏出一张打印好的照片——昨晚他和虞小绾几乎贴在一起的那张——塞进了他的课桌。
“桑榆？你怎么来这么早？”
我猛地回头，李敏站在教室门口，手里抱着一摞作业本。
“我…来复习。”我迅速合上迟野的课桌，假装整理自己的书本。
李敏走进来，把作业本放在讲台上。她推了推眼镜，欲言又止。
“你想问昨晚的事？”我主动开口。
“迟野真的签了那个…网红公司？”李敏压低声音，“我查了一下那个虞小绾，她在酒吧街名声很差，专门骗未成年男生拍低俗视频。”
我咬了咬下唇，装出为难的样子：“我劝过他，但他不听…”
李敏叹了口气：“他爸妈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吧。”我低头翻书，“他昨晚喝多了，说今天要去公司试镜。”
教室门又被推开，几个同学走了进来。他们一看到我，立刻围了过来。
“桑榆，迟野真要当网红了？”
“那个女的是他女朋友吗？”
“论坛上那张照片是你拍的吧？已经传疯了！”
我故作慌乱地摆手：“不是我传的！我只是发在了我们小群里…”
“迟野这下可出名了。”王浩吹了声口哨，“全校都在讨论他。”
正说着，教室突然安静下来。迟野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大步走向自己的座位，猛地拉开课桌。那张照片飘落在地，他弯腰捡起，脸色更难看了。
“谁干的？”他声音低沉，带着威胁。
没人回答。
迟野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我身上。我无辜地眨眨眼。
“桑榆，“他走到我面前，把照片拍在我桌上，“你什么意思？”
我假装害怕地缩了缩：“我只是…想留个纪念。没想到会传出去…”
“纪念？”迟野冷笑，“你是故意的吧？嫉妒我要红了？”
“我没有！”我提高声音，确保全班都能听见，“我明明支持你的决定！”
迟野一愣，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说。
“那你为什么拍这种照片？还发到网上？”他质问道。
我低下头，声音带着委屈：“我只是想让大家知道你的选择…你不是一直说想证明自己吗？”
教室里响起几声窃笑。
迟野的脸涨得通红。他刚要发作，班主任林老师走了进来。
“迟野，跟我到办公室一趟。”林老师的声音不容拒绝。
迟野狠狠瞪了我一眼，跟着林老师出去了。
教室里立刻炸开了锅。
“林老师肯定知道了！”
“迟野惨了，听说他爸妈昨晚很生气。”
“你们看校园论坛了吗？那张照片已经五百多回复了！”
我默默打开手机，校园论坛的帖子赫然在目——《高三(4)班迟野签约网红公司，酒吧女相伴！》
帖子下面已经盖起了高楼：
「这女的我知道，xx酒吧的，专门钓凯子」
「迟野身材确实可以，当网红有资本」
「听说他要辍学？疯了吧？」
「人家一个月挣你一年的钱，酸什么酸」
我满意地关上手机。舆论的种子已经播下，就等着它生根发芽了。
第一节课上了一半，迟野才回来。他重重地摔上门，全班都吓了一跳。
“迟野！”物理老师皱眉，“怎么回事？”
“没事。”迟野阴沉着脸走到座位上，把书包往地上一扔，发出“砰“的一声。
整节课，他都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下课铃响，他第一个冲出教室。我悄悄跟了上去。
迟野直奔学校后门的小树林，那里是学生抽烟的秘密据点。我躲在树后，看着他掏出手机。
“喂？小绾姐？”他的声音带着烦躁，“学校这边有点麻烦…对，老师找我谈话了…什么？现在？”
他犹豫了一下：“好吧，我翻墙出去。”
我等他翻出围墙后，立刻给李敏发了条消息：“迟野逃课了，说是去试镜。”
李敏秒回：“要告诉林老师吗？”
我盯着手机屏幕，手指悬在空中。上辈子，我肯定会告诉老师。但现在…
“他已经是成年人了，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回复道。
中午食堂，全校都在议论迟野的事。
“听说他爸妈昨晚去KTV抓人，气疯了！”
“他真的要辍学当网红？”
“那个酒吧女给他介绍的公司靠谱吗？”
我安静地吃着饭，听着四面八方的议论。
“桑榆，“李敏端着餐盘坐到我旁边，“林老师找你。”
我抬头，林老师正站在食堂门口朝我招手。
办公室里，林老师关上门，神情严肃。
“桑榆，你和迟野从小一起长大，应该劝劝他。”林老师递给我一杯水，“那个所谓的网红公司，连正经营业执照都没有。”
我低头喝水，掩饰眼中的冷漠。上辈子我苦口婆心劝迟野，换来的是什么？
“老师，迟野已经十八岁了。”我放下水杯，“他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
林老师惊讶地看着我：“桑榆，这不像你说的话。你平时不是最反对这种急功近利的想法吗？”
我假装难过地别过脸：“我劝过了…但他不听。他说当网红比上大学有前途多了。”
林老师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父母都快急死了。那个合同里有什么违约金条款，如果他不拍了要赔五十万。”
五十万？比我预想的还要多。虞小绾果然够狠。
“我…我再试试吧。”我站起身，装出勉为其难的样子。
走出办公室，我立刻掏出手机，注册了一个新微博账号，取名为“野哥头号粉丝”。
下午第三节课，迟野回来了。他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换了，穿着一件紧身黑T恤，领口低得能看到锁骨。
“野哥！试镜怎么样？”王浩大声问道。
迟野得意地扬起下巴：“导演说我很有潜力，下周就开始拍第一条视频。”
几个男生围上去，七嘴八舌地问问题。女生们则露出嫌恶的表情，窃窃私语。
“安静！”历史老师敲了敲黑板，“迟野，回到座位上去。”
迟野慢悠悠地晃到座位上，故意弄出很大声响。
放学后，迟野被叫到了校长办公室。我站在走廊上，透过窗户能看到他父母也在里面。
迟野的父亲脸色铁青，母亲在抹眼泪。校长严肃地说着什么，迟野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最后，迟野父亲拍桌而起，指着迟野的鼻子大骂。迟野猛地站起来，比父亲还高出半个头。
“我的事不用你们管！”他的声音大得整个走廊都能听见，“等我一个月挣两万的时候，你们别来求我！”
他摔门而出，差点撞到我。
“看什么看？”他恶狠狠地瞪我，“满意了？”
我摇摇头：“我只是担心你被骗…”
“少假惺惺了！”迟野冷笑，“你就是嫉妒我要红了！”
他转身就走，我小跑着跟上：“迟野，那个合同…你看清楚了吗？”
“当然看了！”他不耐烦地说，“保底两万，粉丝过百万后分成比例提高。”
“那违约金呢？”我小心翼翼地问。
迟野脚步一顿：“什么违约金？”
“就是…如果你中途不想拍了，要赔多少钱？”
迟野皱起眉头：“小绾姐没说这个。”
我假装惊讶：“啊？那你要不要再问问…我听说有些公司合同很坑人的。”
迟野不耐烦地摆手：“杞人忧天！我怎么可能不拍？导演说我天生就该吃这碗饭！”
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背影充满自信。
我站在原地，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晚上十点，我的小号收到了第一条关注——是迟野刚注册的官方账号“野哥在此”，头像是他对着镜子拍的半裸上身照，腹肌若隐若现。
我立刻给他发了私信：“野哥我是你同学！支持你追求梦想！那些书呆子根本不懂你的抱负！”
已读。
没有回复。
我一点也不着急，又发了一条：“我们班好多女生私下都说你身材好，就是不敢公开支持你~”
这次他回复了：“真的？都有谁？”
我笑出了声。
“就…李敏啊张婷啊，她们可喜欢你了，就是怕被说闲话。”我飞快地打字，“对了，你今天试镜的照片能发给我看看吗？我保证不外传！”
几分钟后，迟野发来一张照片——他穿着校服，但扣子解到胸口，手放在裤腰带上，做出要解开的动作。
“导演说这种清纯诱惑最吸粉。”他附言道。
我保存了照片，然后回复：“太帅了！不过…动作有点僵硬，不够自然~”
已读。
没有回复。
我知道这句话戳中了他的痛处。迟野最恨别人说他“僵硬““不自然”，从小就这样。
果然，半小时后，他又发来一组照片，姿势更大胆，表情更撩人。
“这次怎么样？”他问。
我仔细看了看，回复：“好多了！不过眼神还不够欲~你可以看看轩哥撩人这个账号，学习一下~”
“轩哥撩人“是业内公认的低俗账号，专拍擦边视频。
迟野回了个ok的手势。
我关上手机，心满意足地躺下。第一步计划，完美实施。
第二天一早，校园论坛又炸了。
有人匿名发了迟野的试镜照片，正是他发给我小号的那张。
「卧槽！迟野真拍这种照片？」
「这不是我们校服吗？太恶心了吧！」
「举报了举报了，侮辱校服形象！」
教室里，迟野一进门就感受到了异样的目光。
“谁干的？”他冲到讲台上，怒吼道，“谁把我照片发出去的？”
没人承认。
迟野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我身上。我无辜地摇摇头。
“迟野，“李敏站起来，“你真的要拍这种视频？太low了吧？”
“关你屁事！”迟野骂道，“你们就是嫉妒我要红了！”
“红？”张婷冷笑，“靠卖肉红吗？”
迟野抓起粉笔擦朝张婷扔去，擦着她的头发飞过，砸在墙上留下一片白印。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迟野！”林老师出现在门口，“校长办公室，现在！”
迟野摔门而去。
两小时后，广播里传出校长的声音：“高三(4)班迟野同学，因违反校规校纪，给予记过处分…”
教室里一片哗然。
中午，我在食堂角落里看到了迟野。他一个人坐着，面前摆着手机，正在和什么人视频通话。
我悄悄绕到他身后。
“…小绾姐，学校这边压力很大。”迟野压低声音，“校长说要是我再拍这种视频，就要开除我。”
虞小绾刺耳的笑声从手机里传出：“开除就开除呗！反正你马上就能挣钱了，要那张破文凭干嘛？”
迟野犹豫道：“可是我爸妈…”
“野哥，“虞小绾的声音突然变得甜腻，“你知道轩哥撩人一个月赚多少吗？最少十万。你比他帅多了，肯定赚得更多。”
迟野的背挺直了。
“真的？”
“骗你干嘛？”虞小绾说，“不过你得放得开才行。昨天的试镜，导演说你太拘谨了。”
迟野握紧拳头：“我会改进的。”
“这就对了！”虞小绾笑道，“今晚来酒吧，我给你特训~”
迟野关上视频，一回头看见了我。
“偷听别人讲话有意思吗？”他冷冷地说。
我放下餐盘，在他对面坐下：“迟野，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关你屁事。”他抓起书包就要走。
“我只是担心你被骗。”我轻声说，“那个虞小绾…名声不太好。”
迟野停下脚步，转身看我：“桑榆，你到底想干嘛？一会儿支持我，一会儿又泼冷水。”
我低下头，假装纠结：“我…我只是觉得你应该看清楚合同细节。万一…”
“没有万一！”迟野打断我，“我一定会红！到时候你们这些书呆子就等着羡慕吧！”
他扬长而去。
我慢条斯理地吃完午饭，掏出手机，用小号给迟野发了条私信：“野哥别理那些酸鸡！我们班好多女生都偷偷关注你了！李敏还说你要是开直播她一定打赏~”
已读。
没有回复。
但我一点也不着急。
复仇这道菜，得慢慢烹制才够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