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给我夹了一筷子。
老婆婆也给我夹菜。
一顿饭，他们两个没怎么动筷子，只是看着我吃。
桌上的菜盘，空了三个。
直播间的弹幕滚动着。
【默爷胃口真好，这菜看着就没食欲。】
【你们看村长和他老婆，就一直盯着主播看，我瘆得慌。】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村子很正常吗？就是太热情了。】
【正常？你家住在地图上不存在的地方？】
直播间人数：41023。
老婆婆站起身，收拾碗筷。
王根生拍了拍我的肩膀。
“陈默同志，屋子给你收拾好了，就在东边那间。”
他领着我，走进一间黑漆漆的屋子。
他拉了一下墙上的绳子，一盏昏黄的电灯亮起。
屋里一张木板床，铺着一套还算干净的被褥。
墙上贴着一张女人的画报，边角已经卷起。
“山里头条件不好，你就将就一晚。”
王根生指了指床。
“晚上雨大，就在这儿安心住下，明天雨停了，我再带你出山。”
我把背包放在床脚。
“谢谢村长。”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王根生摆摆手，走到门口。
“你早点歇着。”
他带上了门。
我走到门边，门没有锁。
我回到床边坐下，举起手机。
屏幕上，电量显示为15%。
我对准镜头。
“各位，今天情况特殊，为了保证明天能顺利出山，我得省点电。”
“直播先关一会儿，等明天早上再开。”
【别啊默爷！我刚进来！】
【我有点怕，你别关。】
【关了吧，保存电量要紧，主播注意安全。】
【默爷晚安。】
我手指划过屏幕，准备关闭直播推流。
门外传来敲门声。
“陈默同志，睡了没？”
是王根生的声音。
我站起身，打开门。
王根生端着一个搪瓷盆，里面是热水。
“给你打点热水，洗洗脚，睡得舒服。”
他把盆放在地上，又递过来一条灰色的毛巾。
“谢谢村长。”
“客气啥。”
他站在门口，没走。
他看着我，又看看我手里的手机。
“你这个……叫手机是吧？还能照人，真稀奇。”
“嗯，直播用的。”
我解释了一句。
“费电吧？”
“是有点。”
我说着，手指移到手机侧面的电源键上。
为了节省最后一点电量，我准备先关闭摄像头，再关掉屏幕。
我对着王根生。
“那我先关了。”
在他微笑的注视下，我按下了那个按钮。
手机的摄像头模块，关闭了。
直播间的画面，黑了下去。
我眼前的王根生，脸上的褶子瞬间消失了。
他的五官开始融化，像是被水浸泡过的纸张，线条全部糊在一起。
眼睛、鼻子、嘴巴的位置，只剩下三个不断蠕动的黑洞。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微笑的口型。
一阵尖锐的，像是磁带被快速倒放的噪音，从他那个不成形状的嘴里钻出来。
我全身的血都冲上了头顶，手指胡乱地在手机上戳着。
我重新按下了那个按钮。
摄像头，开启。
直播推流，恢复。
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那张模糊扭曲的脸重新变得清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