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公馆门口卫兵林立,戒备森严。傅梓恒递上名帖,称有稀世西洋古董敬献。等了半晌,才被引了进去。

胡旅长正歪在铺着白虎皮的太师椅上抽大烟,见傅梓恒进来,眯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哟,这不是傅贝勒吗?什么风把您这贵人吹到我这儿来了?听说您最近手头紧,怎么,不是来借钱的吧?”语气满是讥讽。

傅梓恒压下心头的屈辱和紧张,脸上堆起谦卑的笑容:“旅长说笑了。梓恒近日偶得一件宝贝,思来想去,整个天津卫,也只有旅长您这等英雄人物,才配得上这等珍品。”说着,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台箱式相机捧了上来。

胡旅长瞥了一眼,兴趣缺缺:“不就是个照相机吗?老子见得多了。”

“旅长有所不知,”傅梓恒早有准备,侃侃而谈,“此乃西洋第一批传入我朝的照相镜匣,距今已有近百年历史,乃泰西皇室工匠纯手工打造,存世极少。您看这木料,是南洋紫檀,这黄铜镜头,打磨工艺已失传……它不仅是一件工具,更是一件承载了西洋宫闱秘史的艺术品!据说,当年拿破仑的情人都曾用它留影……”他半真半假,极力渲染相机的珍贵和神秘。

胡旅长被他说得动了心,尤其是“皇室”、“拿破仑”这些字眼,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他坐直身子,仔细打量起相机来。“哦?真有这么稀罕?”

“千真万确!”傅梓恒趁热打铁,“更妙的是,此物据说还有灵性,能为主人增福添运。梓恒福薄,恐承受不起,特来献给旅长,愿助旅长官运亨通,步步高升!”他故意将“增福添运”说得含糊,留给对方想象的余地,也隐晦地埋下了诅咒的种子。

胡旅长听得心花怒放,哈哈大笑:“好!好你个傅梓恒,会说话!这东西,老子喜欢!说吧,多少钱?”

傅梓恒心中狂跳,强作镇定:“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此等宝物,谈钱便俗了。梓恒只愿献给旅长,结个善缘,只盼日后旅长能对敝府稍加照拂即可。”他深知,若收了钱,这“赠与”的性质就可能变味,他必须确保诅咒转移的“自愿”性。

胡旅长闻言更是满意,觉得大大长了面子,拍着胸脯保证:“好说!以后在天津卫,有我胡金彪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傅贝勒!”他迫不及待地拿起相机把玩,“这玩意儿怎么用?来来来,给老子拍一张威风点的!”

傅梓恒心中一块巨石落地,同时一股巨大的愧疚感涌上心头。他强忍着不适,指导胡旅长摆好姿势,站在一幅巨大的猛虎下山图前。他装模作样地调整相机,装上新的底片(他特意带来的普通底片),按下快门。

镁光一闪,胡旅长志得意满的笑容被定格。而诅咒,也在这一瞬间,完成了转移。

傅梓恒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胡公馆。走出那扇沉重的大门,来到阳光之下,他猛地感到浑身一轻!那种如影随形的阴冷感消失了,背后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窥视感也不见了。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久违的轻松感让他几乎落泪。

他成功了。他把死亡送了出去。

回到家中,他第一件事就是冲进书房,颤抖着拿出那张恐怖照片。果然,照片上掐住他脖子的黑影消失了,房梁断裂的痕迹也无影无踪,影像恢复了正常,只是一张普通的书房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