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的话在他脑中疯狂回响:“死状完全清晰之时,‘它’便会循迹而来,不死不休!”“唯有‘嫁祸’一途……寻一替死之人!”
替死之人!这四个字像淬了毒的针,刺得他良心剧痛。他傅梓恒虽已落魄,但自幼读圣贤书,何曾想过要做此等损人利己、近乎谋杀的勾当?可是,不这么做,三天之后,那根房梁就会砸碎他的头颅,或者那黑影会直接掐断他的脖子!死亡的恐惧如同滔天巨浪,一次次冲击着他道德的堤坝。
接下来的两天,傅梓恒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和绝望。他尝试了所有他能想到的办法。
他找来一把铁锤,发疯似的砸向那台诡异的相机。然而,看似木质的相机外壳竟坚硬异常,铁锤砸上去只留下几道浅痕,反而震得他虎口发麻。更可怕的是,当他第三次举起铁锤时,书房那盏吊灯突然剧烈摇晃,灯泡“啪”一声爆裂,玻璃碎片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留下一道血痕。仿佛相机本身在警告他,毁灭它是徒劳且危险的。
他将相机用铁链锁紧,深夜里偷偷带到城外乱葬岗,挖了个深坑埋了进去。回到家,他刚喘了口气,以为暂时安全了,一转身,却看见那台湿漉漉、沾着泥土的相机,赫然又端放在他的书桌上,仿佛从未离开过。它就像附骨之疽,根本无法摆脱。
他甚至花光了最后一点积蓄,请来了天津卫有名的和尚道士,在家里大办法事。梵唱声声,符纸飞舞,烟雾缭绕。可这一切,对那无形的“索命鬼”似乎毫无作用。法事过程中,烛火莫名变成幽绿色,诵经的和尚突然口吐白沫昏厥过去。那冰冷的窥视感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强烈,像是在嘲讽他的徒劳。
第三天,最后的期限到了。
傅梓恒坐在书房里,面如死灰。照片上的影像已经清晰得如同镜中倒影,他甚至能看清“自己”脖子上被掐出的青紫淤痕,以及房梁断裂处的木茬。死亡的细节如此具体,压垮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求生的本能,终于彻底碾过了道德的约束。他不想死!他还有偌大的家业(虽然已败落)要支撑,他还没有……他看着桌上苏婉清前几天落下的的一支钢笔,心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不能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掉!
替死之人……必须找一个替死之人。找谁?善良的苏婉清?忠仆阿福?不,他残存的良知让他无法对身边人下手。那么,就只能找一个死有余辜、甚至死了对社会有益的人。
一个名字瞬间跳入他的脑海——胡旅长。
胡金彪,外号“胡屠夫”,原是清军的一个标统,辛亥革命后摇身一变成了革命军旅长,盘踞天津周边,纵兵扰民,横征暴敛,强占民女,无恶不作。傅梓恒曾因祖产田地的事与他有过龃龉,深知此人的贪婪和残暴。若是他死了,只怕天津百姓都要拍手称快。
就是他了!傅梓恒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决绝。这已不是简单的嫁祸,更像是一场“除害”,他用这个理由拼命说服自己,减轻内心的负罪感。
他精心设计了一个局。他知道胡旅长虽是个粗人,却极好附庸风雅,尤其喜欢炫耀那些西洋来的新奇玩意儿,以显示自己跟得上时代。傅梓恒翻箱倒柜,找出一套勉强还能撑场面的绸缎长衫,仔细梳洗打扮,让自己看起来仍像个体面的世家子。然后,他带着那台被擦拭得一尘不染、透着古拙气息的相机,来到了胡旅长位于意租界的豪华公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