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正坐在出租屋的沙发上，盯着电视里模糊的雪花屏发呆。
雪花闪烁间，我仿佛看到了奇怪的画面——一条被雾笼罩的小路，路尽头有一盏白灯笼，随风摇曳。我眨了眨眼，画面又变回了杂乱的黑白点。
我死了一年，按理说，阳间的声音不该再传到我的耳朵里。可手机，却突兀地响了。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老婆"。
我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
接，还是不接？
我死的那天，是个雨夜。我开着那辆老掉牙的二手车，去给她买她最爱吃的桂花糕。结果在回程的弯道，刹车失灵，我连人带车冲进了河里。等被捞上来时，已经没了呼吸。
我以为，我和她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电话依旧执着地响着，像在催促什么。我注意到，铃声和以前不一样——背景里似乎夹杂着微弱的水声，还有女人低低的啜泣。
我按下接听键，耳边传来她熟悉的声音——
"阿泽，妈想你了，回娘家一趟吧。"
我愣住了。娘家？她娘家在几百公里外的小山村，我已经一年没去过了。更重要的是——我已经死了啊。
"你……你在说什么？"我忍不住问。
她沉默了几秒，轻轻说："你快点来吧，夜路不好走。"
电话挂断，屋子里又陷入死寂。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半透明，像被水泡过一样泛着冷光。
可奇怪的是，手机却稳稳地握在掌心，一点也没穿透过去。
也许，这是个机会。
我推开门，外面的夜雾像潮水一样涌进来，吞没了整条街。远处，有一盏昏黄的路灯，灯光下站着一个人影——撑着一把黑伞，正朝我挥手。
那是她。
我迈出了一步，脚下的地板像水面一样泛起涟漪。
回娘家的路，开始了。
街上空无一人，只有路灯在雾中闪着微弱的光。空气里带着一股潮湿的腥味，像是河水浸过的木头散发的味道。
她走在前面，黑伞下的身影瘦得像一根竹竿。我喊她的名字，她却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
路边的房子渐渐变了模样。原本熟悉的便利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间间破旧的杂货铺，橱窗里摆着泛黄的日历和生锈的铁器。那些日历的日期，全都停在一年前——我死的那天。
更诡异的是，橱窗里的假人模特似乎在悄悄转动头部，目送我离开。
走到车站时，我看见站牌上写着：末班车——黄泉村。
我记得她娘家的村子叫"黄泉村"，可那只是个名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上了车，我跟着踏上去。车里灯光昏黄，乘客寥寥无几，全都低着头，帽檐或围巾遮住了脸。司机的脸更是模糊不清，像蒙了一层水雾。
车子发动的瞬间，窗外的雾浓得像化不开的牛奶，什么都看不见。
"票。"司机的声音低沉沙哑。
我摸了摸口袋，只有一张湿透的纸钱。司机接过，笑了笑，露出一口漆黑的牙。
我突然觉得，这辆车，可能不是开往阳间的。
坐在我对面的乘客缓缓抬起头，我看见他的脸——半边腐烂，半边完好，腐烂的那只眼睛正滴着黑水。他对我笑了笑，露出同样漆黑的牙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