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教坊司的晨光透过窗纸,投下一片片淡金色的光斑。云灼坐在妆台前,手中把玩着谢无咎送来的雕花檀木盒。盒内铺着一层苏绣锦缎,其上摆着几粒晶莹剔透的饴糖,糖块在晨光中泛着诱人的光泽,宛如颗颗珍珠。

“小姐,这糖看着虽好,可谢无咎那疯子送来的,指不定暗藏什么机关。”小翠站在云灼身后,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云灼的衣角,眼中满是担忧。

云灼轻轻一笑,她将檀木盒推到一旁,起身走到窗边。昨夜入宫面圣的一幕幕,如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回放。太后命她成为万傀阵法的阵眼,而谢无咎却在旁冷嘲热讽,说这阵法本就是为她量身定制。这话里的深意,她越想越觉得不寒而栗。

“小姐,您在想什么呢?”小翠见云灼出神,轻声唤道。

云灼回过神来,她想起昨夜太后殿中谢无咎的异常表现。他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在看一件即将被销毁的危险物品。她知道,谢无咎绝不会轻易放过她,而他送来的这盒饴糖,多半是个陷阱。

“小翠,把糖盒拿去厨房,让厨子仔细瞧瞧。”云灼的声音平静如水,“不过,别让他们尝。”

小翠点了点头,转身去拿糖盒,可刚走两步,她又突然停住:“小姐,您当真觉得谢无咎会在糖里下毒?”

云灼没回答,她走到妆台前,从暗格里取出一柄匕首。这匕首是她幼时在父亲书房发现的,多年来一直藏在身边。她用匕首轻轻挑开一颗饴糖,糖块瞬间裂成两半,内部竟泛着淡淡的蓝光。

“果真有古怪。”云灼低声自语,她将匕首伸向糖心,片刻后,匕首上沾了一层细小的蓝色粉末。

“小姐,发现了什么?”小翠的声音突然传来,云灼猛地回头,发现小翠不知何时已站在妆台前。

云灼将匕首藏到身后,她不想让小翠看到这危险的粉末:“无妨,只是这糖里掺了些biz石粉,看着唬人罢了。”

小翠似信非信地接过糖盒,可她刚要转身,云灼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小翠,谢无咎那疯子,绝不会只在糖里掺些biz石粉。你去前厅守着,若他派人来,立刻通报。”

小翠点头,云灼则转身回到内室。她从妆奁夹层取出一方绢帕,帕子上放着昨夜从太后殿偷出的半片玉蝉。玉蝉背面蚀刻的蟠螭纹,在晨光中与谢无咎糖盒上的纹样隐隐呼应。

“这疯子,究竟想干什么?”云灼轻抚玉蝉,突然意识到,谢无咎的糖盒与太后殿中出现的蟠螭纹,怕是同出一源。

就在此时,院外传来一阵清越的鹤唳。云灼猛然抬头,只见一只白鹤从宫墙方向飞来,鹤腿上系着个微型竹筒。白鹤盘旋两圈,精准地将竹筒投进云灼的窗棂。

云灼快步走到窗前,接住竹筒。她抽出里面的素绢,上面以小楷写着:“云姑娘,即刻返宫,赤羌圣女有要事相商。——萧临渊。”

云灼的呼吸微微一窒,她想起昨夜在太后殿,月璃突然以赤羌语对她说:“云姑娘,谢无咎的糖盒,与我嫁妆中的金符,出自同一只手。” 原来,月璃早已察觉谢无咎的异常,而萧临渊的信,怕是催她回去共商对策。

“小翠,备车,我要入宫。”云灼将素绢塞进袖中,她的目光扫过妆台上的糖盒,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小翠麻利地准备着,云灼则回到妆台前,从指尖刺下一滴血,混入糖盒中的一颗饴糖。血滴入糖的瞬间,糖块表面泛起一层幽蓝的光,可很快又恢复原状。

“小姐,马车备好了。”小翠的声音传来,云灼迅速将糖盒推到一旁,转身出了房门。

马车驶入宫城,云灼在车内取出糖盒,反复查看那颗混入血液的饴糖。她知道,谢无咎的糖中掺有傀儡散,而自己的血液,或许能成为破解这毒性的关键。

抵达皇宫,云灼直奔太子东宫。月璃已在偏殿等候,她的银色面纱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嫁妆箱内的金符被她放在案几上,与云灼带来的糖盒并排放置。

“云姑娘,果真如我所料。”月璃轻抚金符上的蟠螭纹,“这糖盒内壁的暗纹,与我嫁妆中的金符,出自同一只手。”

云灼点头,她将混入血液的饴糖取出,放在案几上:“圣女,这颗糖中,我掺了自己的血。血蛊与傀儡术本就同源,说不定能克制糖中的傀儡散。”

月璃轻捏糖块,其表面瞬间泛起蓝光,可片刻后又恢复原状:“云姑娘果然聪慧。这傀儡散遇血则活,可你的血,却让它暂时潜伏了。”

萧临渊突然从屏风后转出,他身着玄色便服,腰间玉佩在晨光中泛着幽光:“云姑娘,这糖,怕是谢无咎为你量身定制的陷阱。他要你成为万傀阵眼,这糖,八成是引子。”

云灼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想起昨夜太后殿中谢无咎的异常表现:“三皇子,我怀疑,这傀儡散与万傀阵法息息相关。谢无咎送糖来,是要提前操控我。”

萧临渊突然扯开云灼的袖口,露出她腕间半干的血痕:“云姑娘,你这是在玩火。若这糖中的傀儡散发作,你将彻底沦为他的傀儡。”

云灼咬紧牙关,她知道萧临渊所言非虚。可她也知道,唯有将计就计,才能彻底击败谢无咎。

“三皇子,圣女,”云灼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我打算,将这颗混入血液的糖,送回给谢无咎。”

月璃和萧临渊皆是一愣,云灼接着道:“这糖中的傀儡散遇血则活,可我的血,能让它暂时潜伏。若谢无咎吃下这糖,说不定能借机探查他体内的秘密。”

萧临渊沉默片刻,最终点头:“好,这计谋虽险,却也值得一试。只是,云姑娘,你需万分小心。”

云灼转身欲走,突然又想起一事:“三皇子,我刚入宫时,在谢无咎的袖口发现一截暗红丝线,与父母亲的令牌纹路如出一辙。”

萧临渊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云姑娘,这暗红丝线,与万傀阵图上的血迹纹路完全一致。看来,谢无咎与先帝时期的傀儡师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月璃突然从嫁妆箱内取出一幅赤羌星象图:“云姑娘,看这星象图上的血池位置,与万傀阵图标注的九处血池,竟有七处重合。而阵眼,同样指向皇陵地宫。”

云灼只觉五雷轰顶,这星象图、万傀阵图、谢无咎的糖盒、还有父母亲的令牌,所有线索,都在指向一个深藏的秘密。

“云姑娘,”萧临渊突然握住她的腕间,“这局棋,你已走到关键一步。记住,万傀阵法的核心,在阵眼处的血祭。而谢无咎,怕是那血祭的关键。”

云灼深吸一口气,她知道,这场围绕傀儡术的博弈,已到了最危险的关头。而她怀中的这颗糖,将成为改变一切的关键。

当云灼回到教坊司时,谢无咎的车驾已在院外等候。绯红官袍的谢无咎斜倚在车窗边,袖中的暗红丝线,正若有若无地缠绕着他的指尖。

“云姑娘,”谢无咎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可想念在下的饴糖了?”

云灼裣衽一礼,声音平静如水:“谢大人还记得这糖,真是有心。”

谢无咎轻笑,却未答话。云灼趁机从袖中取出那颗混入血液的饴糖,轻轻放在他掌心:“谢大人,在下突然想起,这糖中少了样配料。云灼斗胆,替大人补全。”

谢无咎微微一愣,却很快恢复镇定:“哦?云姑娘还懂制糖?”

云灼轻笑,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谢无咎袖口的暗红丝线:“谢大人,这糖,可是能引出大人的真心。”

谢无咎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疯狂与不屑:“云灼,你以为,你能操控我?”

他猛地将糖块塞入口中,肆意地咀嚼着。云灼只觉心脏猛地一缩,她死死盯着谢无咎的反应。谢无咎的脸色瞬间煞白,他猛地捂住心口,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你…… 你在糖里动了手脚?!”谢无咎的声音因痛苦而扭曲。

云灼突然扯开衣领,露出腕间被谢无咎咬破的伤口:“谢大人,这糖中的血,能让你体内的噬心钉暂时安静。可若你想让我彻底合作,便得乖乖听话。”

谢无咎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的身体因剧痛而 convulse,却始终未倒下。云灼知道,这颗糖,已成功探入谢无咎的内心深处。

“云灼,”谢无咎突然扯住她的手腕,“你赢了。”

云灼只觉腕间一痛,她却笑得越发灿烂:“谢大人,这不过是开始。”

谢无咎突然松开她,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云灼,你可知,这傀儡散与万傀阵法,本就是为一个人准备的?”

云灼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谢无咎所说的 “那个人”,就是她自己。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早已深陷谢无咎精心布置的傀儡大阵中,而那颗糖,不过是这场大戏的引子。

谢无咎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膛上暴走的傀线。那些线如活物般扭动,最终汇聚成一行暗红的字迹:“云灼,你逃不掉。”

云灼只觉左眼一热,她的瞳孔中,谢无咎的身影渐渐模糊。她知道,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