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江家大小姐江漓落难那年,整个江城都等着看她笑话。

昔日玫瑰被扔进疯人院,唯独死对头谢凛每晚提着药箱来给她扎针。

他冷着脸扣住她颤抖的手腕:“哭什么?当年甩我的狠劲去哪了?”

后来江漓翻身,却发现谢凛抽屉里藏着她十年前写的遗书。

泛黄的纸页上,少年添了一行小字——

“要是她敢死,我把江城掀了也要把人从阎王殿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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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今年的冬天,来得又早又狠。才十一月,风就跟裹了冰碴子似的,刮在人脸上生疼。暮色四合,铅灰色的云层沉甸甸地压着城市的天际线,连最后一点残阳都被吞没了,只剩下阴冷的、湿漉漉的昏暗。

北郊的“静心疗养院”矗立在一片荒芜的坡地上,远离市区的喧嚣,更像是一座被遗忘的孤岛。高耸的铁栅栏锈迹斑斑,尖利的顶端蜿蜒着枯死的藤蔓,像某种不祥的象征。院子里几棵老树,叶子早已落尽,光秃秃的枝桠伸向天空,如同绝望的臂膀。

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疗养院门口,车门打开,先下来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壮硕男人,面无表情。随后,一个穿着单薄病号服的女人被半请半推地带下车。

是江漓。

曾经名动江城的江家大小姐,此刻却像一朵被骤雨打残的玫瑰。长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边,那双曾经顾盼生辉、明澈得能倒映出整个江城繁华的眸子,如今只剩下空洞和一层洗不掉的疲惫。她瘦了很多,宽大的病号服罩在身上,空荡荡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裸露在外的脚踝纤细得不堪一握,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冻得泛出青白色。

她没反抗,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微微蜷缩着身体,任由那两个男人将她带进那扇沉重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铁门。身后,轿车迅速驶离,尾灯在昏暗中划出两道短暂的红痕,旋即消失,像是急于摆脱什么不洁的东西。

门内是另一番景象。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某种陈旧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人胸口发闷。走廊又长又深,灯光是惨白色的,照在光秃秃的墙壁上,反射出冰冷的光。偶尔有穿着束缚衣的病人被医护人员面无表情地拖过,发出意义不明的呓语或尖叫,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格外瘆人。

江漓被带到一个房间门口。铁皮门上有一个小小的窥视窗。工作人员打开门,将她推了进去。

“砰”的一声,门在身后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而冰冷。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铁架床,一个掉了漆的床头柜,和一个用磨砂玻璃隔开的简易卫生间。窗户很高,焊着坚硬的铁条,窗外是沉沉的暮色和荒芜的坡地。空气里弥漫着同样的消毒水味,但底下还潜藏着一股更难以言说的、属于绝望和药物的浑浊气息。

江漓缓缓走到床边坐下,床板发出吱呀的声响。她环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脸埋了进去。肩膀细微地颤抖着,但并没有哭声。眼泪似乎早在过去几个月惊心动魄的变故里流干了。家破人亡,从云端跌落泥沼,被冠上“精神失常”的罪名扔进这里……每一桩都足以击垮一个人。

外面隐约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她的门口。似乎有人通过窥视窗在看了一会儿。江漓没有抬头。在这里,被审视是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