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可如果不是,又该如何解释这些矛盾之处?

这种纠结和猜测,成了她灰暗日子里唯一的精神活动。她不再像最初那样全然绝望,也不再像得知“真相”时那样充满恨意。她开始用一种更复杂、更审慎的目光,重新审视她和谢凛的过去,审视眼下这诡异的局面。

转机,发生在一个异常寒冷的深夜。

狂风呼啸,拍打着疗养院老旧的窗框,发出呜呜的声响。电力系统似乎出了故障,走廊的灯忽明忽灭,房间里的灯彻底罢工了。只有窗外惨淡的月光,勉强透进来一点微光。

谢凛今晚来得特别晚。他进来时,带着一身浓重的寒气,大衣甚至被雪水打湿了肩头。他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异常苍白,脚步似乎也有些虚浮。

江漓靠在床上,借着月光,看到他打开药箱的动作比平时迟缓了一些,甚至不小心碰掉了一支注射器。他弯腰去捡,起身时,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你怎么了?”江漓下意识地问出口,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关切。问完她就后悔了,她有什么立场去关心他?

谢凛动作一顿,抬眼看她。月光下,他的眼神深邃,带着一丝疲惫,还有一种她读不懂的情绪。他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继续准备药剂。

当他像往常一样握住她的手腕时,江漓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指尖冰凉,甚至在微微颤抖。这太不寻常了。谢凛向来是冷静自持的代名词,他的手永远稳定而有力。

“谢凛?”她又唤了一声,这次带上了明显的担忧。

就在针尖即将刺入皮肤的那一刻,疗养院某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撞击声,紧接着是凄厉的尖叫和混乱的奔跑声。似乎是哪个重症病房的病人失控了。

这突如其来的噪音让精神本就紧绷的谢凛猛地一颤。他手一滑,注射器脱手而出,“啪”地一声掉在地上,药液溅开。而他本人,则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般,踉跄着向后倒退了两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抬手捂住了额头,呼吸变得急促而粗重,整个人蜷缩在墙角的阴影里,显得异常脆弱。

江漓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谢凛,强大、冷漠、仿佛无坚不摧的谢凛,此刻竟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在黑暗中独自舔舐伤口。

犹豫只持续了几秒。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她。她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一步步挪到他面前。月光勾勒出他紧蹙的眉头和苍白的唇色。

“谢凛……”她蹲下身,试探性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

他猛地一震,抬起头,眼神在瞬间的涣散后,聚焦在她脸上。那眼神里充满了痛苦、挣扎,还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深可见骨的恐惧。

“滚开!”他低吼,声音沙哑,试图推开她,但手上却没什么力气。

江漓没有退缩。她看着他额角渗出的冷汗,看着他因痛苦而扭曲的英俊面庞,心中那个关于“保护”的荒谬念头,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你是不是……受伤了?还是生病了?”她坚持问,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谢凛闭上眼,似乎在与某种无形的痛苦抗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极其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旧伤……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