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什么是「聻」吗？
我奶奶说，鬼死为聻，是连鬼都恐惧的虚无。
它们会遵循最后的执念，抹除掉那个人存在过的一切痕迹，包括亲人的记忆。
「所以，千万别去杀一个鬼。」
「否则，你会亲手创造出一个连自己都记不住的仇人。」
我哥死后化作厉鬼，我求来的大师刚把他打得魂飞魄散。
我瘫倒在地，一旁的奶奶却扶起我，慈祥地问：「乖宝，哭什么？你不是咱们家独苗吗？」
1.
奶奶的手温暖而干燥，掌心的纹路摩挲着我的手臂，那种熟悉的触感，此刻却让我如坠冰窟。
我猛地抬头，对上她关切又茫然的眼睛。
那双浑浊的眸子里，映着我惨白的面孔，却没有一丝一毫对我哥林墨的担忧与悲伤。
「奶奶，你说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哥……我哥他……」
「哥？」奶奶的笑容更加慈祥了，她伸手替我擦掉脸上的泪，「说什么胡话呢，林周，你忘了？你爸妈就生了你一个，你可是咱们老林家唯一的宝贝疙瘩。」
唯一的……宝贝疙瘩。
这六个字像六根淬了冰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
就在十分钟前，我哥林墨所化的厉鬼，还在这间客厅里咆哮。
黑气几乎要撑破屋顶，家具被怨力撕扯得粉碎，奶奶吓得缩在墙角，死死抓着我的手，哭喊着她孙儿的名字。
是我，是我跪着求来的清虚道长，让他出手。
是我看着清虚道长祭出法剑，金光穿透黑气，将林墨打得魂飞魄散。
在林墨最后消散的那一刻，我看见他扭曲的鬼脸对着我，没有恨，只有一种解脱的悲凉。
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可我忘了奶奶最后的警告。
鬼死为聻。
我亲手创造了一个「聻」。
一个以抹除自己存在为执念的，虚无的怪物。
清虚道长收起法剑，他脸色苍白，显然也消耗巨大。他看了一眼我奶奶，又看了看我，叹了口气。
「道长……」我刚开口，他就打断了我。
「林小姐，令兄的怨气已经消散，此间事了，贫道也该告辞了。」他说话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寻常的委托。
可我分明看到，他转身时，悄悄用两根手指并拢，在我家的门框上飞快地画了一道我看不懂的符。
金光一闪而逝。
我心头一紧，冲过去想拉住他：「道长，等等！我奶奶她……她不记得我哥了！是不是『聻』……」
清虚道长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林小姐，你家不是只有你和你奶奶吗？哪来的哥哥？」
他的声音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传来，客气，又疏离。
「你是不是悲伤过度，产生幻觉了？」
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连他也忘了。
或者说，连他也「被」忘了。
那个作为「因」的厉鬼林墨，正在被「果」所吞噬。
「聻」的力量，已经开始蔓延。
我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清虚道长离开，看着那扇被他画过符的木门在我面前缓缓关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