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达水师猩红的战帆遮天蔽日，如同倾泻的血瀑悬于河道之上。冰冷的杀意混合着铁锈与河水的腥气，沉甸甸地压在陈默即将熄灭的残躯上。他弓着背匍匐在冰棺边缘，大口咳出的粘稠黑血在寒冰棺盖上蜿蜒流淌、凝结成暗红的冰挂。后背伤口在剧痛冲击下彻底崩裂，腐烂的皮肉下，森白的骨茬甚至都隐约可见。沉重的锈蚀铁骨甲胄死死压着左半边身体，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伴随着铁甲关节处如同磨碎骨碴般的咯咯呻吟。
旗舰那巨大的漆黑撞角如同巨兽的獠牙，在浑浊水面上犁开波浪。舰首处，那身披玄色大氅的身影（徐达）微微侧身，目光穿透薄雾和水波的距离，精准地落在冰棺与棺盖上那个蜷缩咳血的狼狈身影上。那张方正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握着船舷栏杆的右手缓缓抬起。那枚由暗金兽骨镶嵌、形如獠牙的狰狞护指在浑浊晨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弧光。
一个传令兵躬身呈上一物——那正是把玩在徐达左手掌中、沾着河水泥渍的琉金断块！比之前清晰得多！断裂面上凸出的琉金残齿和周边熔融状的暗红肉芽状残留清晰可见！断口参差锐利如同新创，正是赵铁柱那半截琉金断肢的核心残骸！
徐达随意地把玩着那血肉交织的琉金残骸，如同捻动一颗普通的石球。另一只手对着身后侍立的副官轻轻一挥，姿态随意得如同拂去甲板上的灰尘。
那副官心领神会，猛地踏前一步！手中一面巨大的令旗霍然展开！玄黑旗面绣着狰狞的金色怒目狴犴！他气沉丹田，洪钟般的嗓音穿透河面层层水雾，清晰无比地砸在陈默所在的上空！
“大元已崩！明主当立！江淮流离生民盼安，如大旱之望云霓！”声音带着堂皇的正气与不容置疑的威压，“徐帅亲临！见尔流亡苦楚！念汝等亦是前朝战乱遗民！今颁慈令——就地弃械归附者！既往不咎！随船入‘太平营’者！即日编户齐民！赐田免赋！与诸军同食！” 副官手臂猛地下劈，直指冰棺，声音陡然转为严厉金石之音，“只除那棺中妖孽！须除魔净世！献棺封妖——许尔入营为良！阻者——即为谋逆叛党！诛！九！族——！”
最后三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河面上，激起一圈回音！舰船两侧那如林的弓弩手无声地微微抬臂！黑压压的弩箭头与炮口缓缓移动！全部精准地锁定了冰棺！
冰棺上，陈默的咳嗽因这最后一句话而硬生生止住！他猛地抬起头！被血污和冷汗糊住的脸在痛苦中扭曲变形！一双眼睛却因极致的悲愤和侮辱而灼亮如烧红的铁碳！死死钉在旗舰舰首徐达那张波澜不惊的方正面孔上！
献出小满？封妖除魔？！编户齐民？！
哈哈！好一个“太平营”！好一个“赐田免赋”！
赵叔的断肢残骸被当玩物！母亲的血肉祭了琉金炉！他们的命！只是换这所谓“太平”的添头？！
一股混杂着血腥与铁锈味道的滚烫岩浆猛地从陈默的胸腔深处炸开！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剧痛与麻木！他支撑在冰棺边缘的手臂因愤怒而剧烈颤抖！指甲深陷冰棱！喉咙里滚动着血沫与愤怒的呜咽！死死压着几乎要喷薄而出的、裹挟着血锁碎片力量的嘶吼！
“好个‘太平令’！！”一道阴鸷冰冷、带着压抑不住暴怒的声音骤然从冰棺漂流向的芦苇荡深处传来！王平那张鹰鹫般的脸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手中持着那张刻着“米”字符文的竹符，眼神如同淬毒的刀子剜向旗舰上的徐达，“卸磨杀驴……徐屠子！收起你那套笼络流民的把戏！这‘圣子炉鼎’……本就是吾教之物！”他猛地高举起手中竹符！
“破——魔——箭——！”凄厉嘶吼如夜枭！王平手中竹符狠狠划过空中！
咻咻咻——！！！
芦苇荡密布的水道中！无数声凌厉到撕裂空气的破空尖啸同时响起！数百支同样涂抹着幽绿毒芒的劲弩！如同被惊起的疯狂毒蜂群！从藏匿的船板后、水道侧壁、甚至水底芦苇根深处！化作一片阴毒绝望的乌云！铺天盖地！
目标！
非冰棺！非陈默！
而是——
徐达旗舰桅杆上高高飘扬的猩红“徐”字帅旗！
这些淬毒劲弩角度刁钻至极！封死了帅旗所有闪避空间！眼看那凝聚着一军士气魂魄的旗帜就要被万箭洞穿！
危机迫在眉睫！徐达身后的副官脸色骤变！
但就在这片毒箭乌云遮蔽帅旗旗面的前一瞬！
陈默护持冰棺前方右侧水面上空！一个距离旗舰最近、正拉满劲弓的流民装扮教徒脚下，那艘伪装成芦苇打鱼的破烂小船船板下方！
毫无征兆地！
一道极其细微、几乎无人察觉的微弱蓝光！
如同水底萤火虫般！
极其隐蔽地、短促地闪动了一下！
蓝光一闪即逝！但在那光点闪过的位置！
那艘破烂小舟船板缝隙深处！
一片颜色异常、边缘整齐划一的“芦苇根茎”根部！
极其短暂地显露出一点冷硬、棱角分明的金属光泽！
那赫然是一小块经过精心伪装的铠甲垫片！正是徐达军精锐才能装备的核心护甲配件！
王平！这些混杂在流民中发箭的所谓“白莲余孽”！早已被徐达的暗桩渗透如同筛子！
这隐蔽信号仿佛一个无言的指令！
呼——！
一道快得超越视觉捕捉极限的青黑色残影！
如同融入风的魅影！
毫无征兆地从旗舰侧翼一艘不起眼的护卫快艇船舱内暴射而出！
后发！
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精准切入、拦截在那片射向帅旗的淬毒箭雨前方！
那赫然是一张由三根闪烁着暗金琉泽光芒的金属复合弩臂组成的硕大怪弩！弩臂张至满月！绷紧的精钢弓弦上搭着的却非寻常箭矢！
而是一枚通体由暗红木质掏空制成、尾部镶嵌着一圈琉璃状圆筒、头部分岔如同巨大十字锥刺的异形箭体！
弩身握在一个穿着普通水军皮甲、面目却如磐石般冷硬的瘦高汉子手中！他眼神锐利如鹰隼，动作流畅无一丝烟火气！指节分明的手指稳如磐石！
扳机扣下！
嗡——！
弓弦剧震！撕裂空气！
那枚十字锥刺怪箭如同燃烧的流星，拖着肉眼可见的音爆环，狠狠撞入铺天盖地的毒矢乌云中心！
嘭——轰！！！
一声远超普通箭矢撞击的、混合着木质撕裂与琉璃爆碎的沉闷巨响！
十字锥刺在撞入毒矢群的瞬间猛地高速旋转！分岔的锥刃如同高速旋转的绞肉机叶轮！周围数十支毒箭如同枯枝般被轻易绞碎、偏斜！绞碎箭杆的瞬间！尾部那一圈琉璃圆筒在巨大撞击力下瞬间破裂！里面无数细小、闪烁着油绿光泽的尖锐碎片如同炸开的蜂群暴雨！
嗤嗤嗤——！
无差别地射向周围操控劲弩的伪装教徒！
惨叫声瞬间在隐匿的船只芦苇中响起！大片伪装的教徒中招翻滚落水！
那枚十字锥刺的主体余势不减！
噗！
狠狠贯穿了那艘伪装小舟教徒脚下的船板！
从那个刚刚暴露了金属护甲垫片的教徒脚底贯入！穿过身体！带着破碎内脏的血沫，将他整个人钉死在船舱底壁上！
电光石火！白莲余孽的偷袭箭雨被打断大半！帅旗无恙！
水师阵前短暂的混乱稍止！副官重重舒出一口粗气！
冰棺之上！陈默却已对这瞬间的刀光剑影置若罔闻！他的所有感官、所有意志都被引向另一件事！
在方才那枚十字锥刺射出、引发剧烈能量动荡的瞬间！
他身下冰棺深处！那个蜷缩在透明冰核中、如同沉睡万载寒冰的小小身影（小满）！
她那被幽蓝晶甲彻底覆盖的左肩胛位置！
包裹的晶体深处！
如同深空中被扰动的星云！
极其缓慢而清晰地！
浮现出一片由无数道细微、散发着幽蓝光泽的细线盘绕交织而成的复杂“图案”！
那图案——
蜿蜒流动！
如同被冻结的奔腾江河！
起伏转折！
仿佛被封印的连绵山峦！
核心枢纽！
赫然指向一片被标记着微缩漩涡纹理的区域——正是沉船图上猩红铁锚所标记的淮河入鄱阳湖口！
这些流淌的幽蓝光纹与冰棺表面残留的沉船皮纸透出的血色锚印隐隐呼应、纠缠！
形成一幅覆盖大半个棺盖表面、闪烁着微光的冰面“水脉经络图”！
更诡异的是！
在这幅由冰晶寒光与血锚印记交织而成的微缩水图正中央、那片代表漩涡入湖口的区域中心！
一点极其黯淡、却仿佛蕴含了整条水脉精髓的淡金色小点悄无声息地亮起！
那点淡金光泽如同最纯净的琉璃熔凝！其内部形态……
正是半枚被强行掰开的、边缘刻着“癸水”二字的——铜钱！
沉船图最终指向的坐标！半枚钥匙！
陈默的眼睛被这幅在混乱中自行浮现的冰面水脉图牢牢攫住！血锁碎片在其左侧肩头疯狂搏动！一股强烈的、无法言喻的吸附与渴望感从碎片深处涌出，疯狂地催促着他——触碰它！融入它！获取那半枚铜钱的核心！
就在陈默的目光被冰棺水图吸引、心神激荡的瞬间！
徐达舰首！一直如同雕塑般观战的徐达本人，方正脸上那毫无波澜的眼底深处，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打量珍贵工具的精明终于浮现。
他的手缓缓从船舷放下。没有开口。
但一直侍立在他身旁的那个身着高级将官常服、神色阴鹜如同门神的中年副将，却像是收到了无声的指令。他的右手微微一动，看似不经意地触碰了一下腰间悬挂的、那柄装饰华丽的仪刀刀柄根部——鞘口附近！
寒光微闪！刀柄尾部用作装饰环扣的、那块不起眼的灰黑色金属片，其上微雕的精细缠枝纹路深处！一条活灵活现、头尾相衔的蜈蚣环纹极其短暂地在他指腹下滑过！
那蜈蚣的形态——
与地窖中那架恐怖的淬毒巨型弩车基座铁锚旁刻画的隐秘纹路！
一模一样！
“徐帅慈令已宣！一炷香——！”手持令旗的副官暴喝声再次如同催命符咒，砸向冰棺！同时手中令旗尖端骤然刺出数道火星！一根手指粗的线香被点燃，插在船舷香炉，青烟笔直飘升！
无形的压力骤然收束！冰棺在肃杀的河道中心微微起伏。水面上漂浮着数具毒箭与碎片所伤的尸体和被炸翻的残破小船。王平不知藏身何处，唯有芦苇荡深处残留着压抑的躁动和几声濒死的闷哼。赤甲水师庞大的船阵无声地调整着角度，炮口弩机重新校准，死寂中酝酿着彻底毁灭的风暴。
陈默的心沉到了河底的淤泥里。后背伤口的剧痛和铁甲强行汲取生命力的虚弱感如潮水般淹没上来。徐达的威胁绝非儿戏，那点起的线香就是最后通牒。但献出小满？绝无可能！那半枚在冰棺水图中显现的铜钱虚影，是最后的线索……也是唯一的生机？可如何取得？
他挣扎着想爬起，但沉重的锈蚀铁甲死死压着左半边身体，每一次试图发力都让后背撕裂处渗出更多脓血。
就在陈默拼尽残力、尝试再次驱动那副吃人铁甲去撕扯、触摸冰面上虚浮的铜钱光点时——
嗡……！
一股更加深沉、更加纯粹、源自冰棺深处的嗡鸣骤然响起！
如同沉睡冰川在海底深处发出的叹息！
冰棺内部的核心冰核中！
小满那张被薄薄冰晶覆盖、灰白如死的瘦小脸庞上！
原本紧闭的眼皮之下！
那只未被晶体侵染、深邃如同古井的右眼眼皮！
极其轻微地……
颤动了一下！
极其细微！
如同蝴蝶在冰原濒死的最后振翅！
随着这丝微弱却清晰的颤动！
冰棺下方原本只是缓慢结冰、流荡着碎冰薄片的浑浊河面！
轰然生变！
咔咔嚓嚓——！！！
一种无比宏大、如同整个河床冰川被巨人推动碾压的恐怖凝结声浪猛地爆发！
以冰棺为中心！上下左右方圆近百丈的巨大水域！那些翻涌奔腾的浊浪！那些漂浮的破碎木板、芦苇杆、甚至士兵尸骸！
毫无预兆地！
在不到三个呼吸之间！
被一种恐怖的极寒之力瞬间剥夺了所有活性！
冻结！
固化！
变作一片光滑如镜、厚达尺许、散发出凛冽死气的——巨大冰川平台！
平台覆盖范围，恰恰将徐达庞大的水师船阵前锋彻底笼罩！将冰棺及其方圆近百丈的水域牢牢禁锢在晶莹剔透却又坚不可摧的寒冰绝壁之内！
寒舟封疆！化水为陆！
几艘冲在最前方、试图依令威逼的徐达快艇甚至来不及减速！
砰！咔嚓！哗啦——！
沉重的木制船头狠狠撞上这凭空出现、比礁石更坚硬万倍的寒冰平台！如同鸡蛋撞上铁壁！瞬间船头爆裂！断木碎屑与冻结的冰片混合着船员惨嚎四下飞溅！
庞大的徐达旗舰虽未直接撞击，但也被这突然出现的巨大冰原平台阻挡！舰首那巨大的黑色撞角狠狠犁进冰面数尺才带着凄厉的金属摩擦声硬生生停下！激起漫天冰屑！巨大的冲力让整艘巨舰剧烈摇晃！
冰面平台瞬间形成！如同一个寒冰构筑的巨大竞技场！
战场被强行分割！
冰棺与陈默被孤立在绝境冻土中心！对面！是隔着厚厚冰原、如同被冻结在极地幻境之外、庞大的徐达水师前锋！他们想要攻击，除非凿穿这厚达尺许的玄冰绝壁！
但留给他们的时间，只有那根迅速燃短的残香！
冰棺内部。那片覆盖棺盖、由幽蓝光纹与血锚印记构成的水脉经络图，因为平台的冻结形成，光芒骤然稳定下来。那枚悬浮在漩涡入湖口位置、由琉璃光泽构成的半枚“癸水”铜钱虚影，也凝实了几分，如同实体！
“嗬——！”陈默喉咙里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吼！这机会！冰面冻结隔绝了外部水师威胁！内部水图稳定！铜钱虚影就在眼前！
他根本顾不上后背几乎将他意识撕裂的溃烂剧痛！也顾不上铁甲对生命如跗骨之蛆般的吞噬！被铁骨包裹的左手在碎片驱动下拼尽全力向前探出！抓向那近在咫尺的铜钱光影！仿佛那是穿透永夜的唯一微光！
厚重寒冰平台如同凭空筑起的囚笼绝壁，隔绝了船坚炮利的威胁。冰层倒映着天空灰蒙的光，将冰棺与匍匐其上的陈默衬托得如同水晶墓穴中的陪葬品。
水脉图中那半枚琉璃光泽的“癸水”铜钱虚影在冰面上散发出诱惑生命的光芒。陈默被铁骨包裹的左手如濒死蠕虫般疯狂前探，沉重的铁甲与生命能量的碰撞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指尖颤抖着，每一次靠近那微光都让胸腔内血锁碎片传来近乎愉悦的搏动。
“放箭——！焚妖——！！”
一声因极度羞辱与杀意而扭曲的暴吼如同雷霆！瞬间炸碎了短暂的死寂！
这吼声不是来自徐达巨舰，而是从隔着重冰之外、旗舰侧后方一艘高耸的楼舰上传出！正是那个刚刚被徐达授意、抚摸刀鞘蜈蚣环纹的阴鹜副将！他脸色因暴怒而涨成紫红色！腰间那柄华丽仪刀的刀柄尾部蜈蚣环纹此刻如同活过来般微微颤抖！仿佛正因主人狂怒而共鸣嘶鸣！
咻咻咻咻——！！！
随着他的怒吼！楼舰高台上！数百支特制的火箭！尾部拖着长而浓密的硫磺硝石烟柱！带着焚烧一切的恶毒！如同陨落的赤红流星群！狠狠抛射向寒冰平台！
目标！
赫然是冰棺周围的空旷冰面！并非直接攻击陈默或冰棺！
轰！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此起彼伏！
火箭撞击冻土般坚硬的冰面！虽未能直接射穿，却引发了其内部蕴含硝石硫磺粉末的猛烈爆炸！浓烈的黑烟与刺鼻的硫磺味瞬间弥漫开来！坚硬的冰面被炸得坑洼不平！无数蛛网状的巨大裂痕如同死亡的脉络向冰棺方向急速蔓延！
浓烟！火光！刺鼻的毒气！
爆炸点距离冰棺尚有数十丈！但这持续不断的猛烈轰击和爆炸震荡！瞬间淹没了陈默所有的动作！炸碎的冰屑如同弹片般四射！浓烟与火光遮蔽了铜钱虚影的光晕！巨大的冲击波让他整个身子连同冰棺剧烈地震颤颠簸起来！护着后背伤口的姿势瞬间被破开！翻卷的腐肉再一次撞击在颠簸的冰棺边缘！剧痛让陈默眼前发黑，喉头又是一阵腥甜上涌！
这轰击并非为了杀伤！而是为了破坏！为了打断他接近铜钱光影的动作！为了制造混乱！
与此同时！冰原边缘那些被徐达水师炮火暂时压制的芦苇荡深处！王平的声音如同钻入缝隙的毒蛇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
“刘坛主有令——！破冰！夺鼎——！”
“夺丹——！！”
咻咻咻——！！！
更多更密集的！混杂着淬毒弩矢与燃烧火箭的死亡暴雨！从浓烟覆盖的边缘芦苇丛中疯狂射出！如同无数盘旋的毒蛇和火鸦！尖啸着！穿过徐达水师炮火覆盖薄弱的区域缝隙！撕开弥漫的硝烟！
一部分射向冰棺本身！更多则极其刁钻地射向冰原平台那正在被爆炸震出巨大裂痕的区域！
他们的意图更加直接狠辣！趁着冰面被副将火箭炸开裂缝的瞬间！用毒箭与火箭的混合攻击！强行轰塌冰原！将冰棺连同陈默一起沉入河底！
爆炸轰鸣震耳欲聋！冰面龟裂的咔咔声如同死神逼近的脚步！头顶弩矢尖啸如毒蜂！四面八方都在崩塌！陈默彻底被死亡的硝烟、冲击与绝望淹没！那触手可及的铜钱光影在浓烟和颠簸的冰面破碎中模糊摇曳！如同溺水者眼中的月亮碎片！
就在那如雨点般射向冰棺裂痕边缘的箭矢即将命中！
就在爆炸震动下冰棺即将被震落冰原缝隙的前一刹那！
嗡！！！
陈默左手紧贴冰面、试图稳定身体的位置！
那块被铁骨囚笼包裹着的血锁碎片核心！
因极致的外部混乱和内部对铜钱光点无法触及的愤怒双重刺激！
陡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暗红光泽！
力量！远比之前更加庞大而暴烈的力量洪流！
蛮横无比地冲破锁铁的压制！如同苏醒的地狱凶兽！沿着那焊死的铁骨脉络强行冲入陈默的躯体！
“呃啊——！！！”
陈默再次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这一次！力量不仅仅灌注左臂！
他那沉重的、覆盖着粘稠锈铁的骸骨甲胄！
如同被无形巨手强行拖拽、拉伸、拼接！
吸附在甲胄外围的锈蚀铁骨、崩碎的船肋、扭曲的炮管断茬！
以及……
被无数流矢穿透、钉射在冰面上尚未倒下的几具伪装教徒的尸体……
竟也被这股骤然爆发的、诡异的吸附力疯狂吸引！
咔嚓！咔嚓！噗嗤！噗嗤！
令人头皮发炸的血肉骨骼挤压碎裂声！金属强行扭曲撕裂的刺耳摩擦声！
那具被钉在冰面的尸体！以及数具被爆炸波及受伤倒地挣扎的身体！仿佛被卷入无形的血肉磨盘！
尸体肢体被强行扭曲、折断！
硬生生地被那膨胀吸附的铁骨甲胄！
如同包饺子皮般包裹、揉捏、嵌入！
在陈默身体左侧形成一个更加庞大、更加臃肿、不断滴落污血脓液的、由锈蚀残骸与人类尸块强行熔接而成的——尸骸浮桥的雏形断骨！
这新生的、散发着浓烈尸臭与铁锈腥气的断骨浮桥，如同延伸向地狱彼岸的残臂！一端死死锚固在冰棺一侧！另一端则如同一头巨兽伸展出的腐烂利爪！极其凶猛地向冰面裂痕深处、混乱的河底插去！强行撑住了冰棺边缘崩塌欲坠的断崖！
但代价！
轰！！！
陈默的后背！
那块因铁甲爆发吸附而牵连剧烈抽动的溃烂伤口！
如同被投入烧红的炭火！
连同周围大片的皮肉！
瞬间被这股反向传导的狂暴力量撕扯！
彻底爆开！
皮！肉！骨！
粘稠滚烫的黑血混杂着浓稠的暗绿脓浆！
如同泼墨般狂喷而出！
溅在冰棺上！
溅在新生的尸骸断桥上！
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内部！蠕动的脊椎骨与周围翻卷发黑的腐肉之间！
甚至能隐约看到一点暗金琉泽光泽的斑点！如同被强行烧融镶嵌在骨肉中的熔渣！
如同灵魂被烧灼抽离！陈默的身体猛地抽搐僵直！眼中所有的神采瞬间灰暗下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剧痛深渊！整个人的气息骤然跌入濒死边缘！只有那只深陷在尸骸断桥铁骨中的左手……依旧被碎片驱动着……徒劳地向着冰面水图上那已然模糊的铜钱光影探去……仿佛那是此生最后的执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