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头,迎上他错愕的目光,用一种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平静到冷酷的声音说:
“不是签,是清算。”
许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那双总是带着不耐和轻蔑的眼睛里,第一次闪过一丝真正的警惕和慌乱。
我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翻涌的不再是委屈和绝望,而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十三年的账,是时候,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算清楚了。
02
我的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每一个字都带着十三年的重量。
思绪被拉回到十三年前。
那年我二十二岁,大学刚毕业,眼睛里还有光,对婚姻充满了粉红色的幻想。
许明捧着玫瑰花向我求婚,他说:“晚晚,嫁给我,我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新婚的甜蜜是那么短暂,短得像一场幻觉。
婚后不到半年,公婆就以“身体不好”为由,从老家搬了过来。
许明拉着我的手,温言软语:“爸妈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你工作那么辛苦,不如辞职在家照顾他们,一家人,不分你我。”
“一家人,不分你我。”
这句话,成了套在我脖子上十三年的枷锁。
我辞掉了那份很有前途的设计工作,一头扎进了这个名为“家庭”的牢笼。
从那天起,我的人生被按下了暂停键。
我的世界,缩小到这个一百二十平的房子里。
每天早上五点半,我要准时起床,给全家人准备口味各不相同的早餐。
公公要吃刚出锅的油条,必须是自己和面炸的,外面的不干净。
婆婆要喝手磨的豆浆,不能太甜,也不能太淡。
许明要吃煎得恰到好处的溏心蛋,多一分则老,少一分则生。
然后是打扫卫生,一百二十平的房子,婆婆要求地板光洁到能照出人影,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有灰尘。
我跪在地上,用抹布一点一点地擦,膝盖磨出了厚厚的茧子。
中午,我要根据公婆的“医嘱”,准备“健康营养”的午餐。
公公有高血压,不能吃咸。
婆婆有糖尿病,不能吃甜。
但他们又时常抱怨饭菜没有味道,指责我存心饿着他们。
下午,我要推着轮椅,带“腿脚不便”的公公去楼下花园晒太阳。
然后赶在晚饭前回来,准备一大家子的晚餐。
晚上,伺候他们洗漱,给他们按摩捶腿,直到他们安然入睡,我才能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洗堆积如山的衣服。
端屎端尿,陪医问药,这些都成了我的日常。
我成了一个全职的、全年无休的、没有一分钱工资的“高级保姆”。
我的付出,在他们眼里,是理所当然。
婆婆最常说的一句话是:“我们许家娶你回来,不就是干这个的吗?哪个媳妇不是这么过来的?”
公公则永远板着一张脸,仿佛我欠了他几百万。
我做的任何事,都无法让他满意。
饭菜咸了淡了,是我的错。
洗澡水热了凉了,是我的错。
他晚上失眠了,也是我白天伺候得不好。
而许明呢?
他像一个寄宿在这个家里的客人。
他总是借口工作忙,应酬多,每天晚上十点之后才回家。
回家后,他把自己摔在沙发里,不是玩手机就是打游戏,对我一天的辛苦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