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戏魂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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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锣最后一声砸下去，台下的人群站起身，手机屏幕的光亮成片。
我扯下头上的翎子，扔在化妆台上。珠串散了一地。
王振推门进来，手里捏着一个红信封。
“清越，数数这个月的份子。老板们高兴，下个月还包场。”
他把信封丢在桌上，信封落在散乱的油彩旁边。
我解开戏服的系带，一层层脱下来。
“师兄，这叫戏吗？《霸王别姬》唱成了助兴的玩意儿。”
王振从兜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根点上。
“助兴怎么了？能换钱。师父还在，也得吃饭。你那套老规矩，现在谁听？”
“师父教的是玩意儿？那是角儿的根。人可以穷，戏不能贱。”
他走过来，用手指戳我的胸口。
“我没忘。我还记得师娘看病要钱，你拿不出一分。清高能当饭吃？”
我打开他的手。
“别跟我提钱。”
“不提钱？行。你去跟台下那些刷手机送火箭的老板们聊你的艺术，看他们理不理你。”
他拿起那个红信封，在手心拍了拍。
“这个，才是他们懂的。”
我站起身，椅子向后划出声响。
“道不同。”
我走向门口。
“苏清越，你早晚得饿死！”
王振在我身后喊。
我没回后台的门，从侧门走了出去。街上霓虹灯在湿滑的地面上拖出长长的影子。车流的喇叭响成一片。我裹紧外套，一直走。一个街区，又一个街区。
最后，我在一栋旧居民楼前停下。
我走上楼梯，扶手上的漆剥落了，露出下面的铁锈。我用钥匙开了一扇门。
屋里的空气是静的，带着樟脑和旧纸张的气味。
我打开一盏灯，灯罩是黄的。光照亮了成堆的书，还有一个挂着一件褪色戏袍的衣架。
这是师父的屋子。
我走到墙角的樟木箱子前，打开它。箱盖的合叶发出吱嘎声。里面是一层层丝质的戏服。我一件件拿出来，料子是凉的。
戏服下面是旧戏本，上面有红色和黑色的批注。还有一叠照片，其中一张是年轻的师父和我，都画着脸谱。我把它们放到一边。
我的手碰到箱子底部的一块木板，它动了一下。我往下按，一块木板陷了进去。
下面是一个黑漆小盒子。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张折叠的深色东西。
我把它拿出来。不是纸，是皮子，又干又硬。
我把它在灯下展开。
上面有字，还有一些分叉的线条。
我念出那几个字。
“南傩村。”
我的手指划过下一行字。
“戏是活的，唱给⌜它⌟听。”
我把皮子翻过来。背面画着一个舞台。舞台没有顶棚，两根柱子立在两侧，上面刻着我不认识的脸。
灯闪了一下。
屋子不见了。我变回了那个在这间屋子里练功架的孩子。师父坐着，端着一个茶杯。
“清越，咱们这京戏，根在哪儿？”
“在京城，在徽班，在老祖宗的手里。”
师父摇摇头，放下茶杯。
“那都是枝叶。根，在土里，在人忘了的地方。”
“忘了的地方？”
“有些戏，不是唱给人听的。它自己活着。你得去找。”
“师父，我听不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