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夜归途
公共汽车的车门打开。
雨水打在我的脸上。
我的鞋陷进泥里。
车门关上，引擎声远去。四周只剩下雨声。
我拉高衣领，沿着小路走。
路面湿滑，坑坑洼洼。
村口的石碑立在雨中，上面的“无影村”三个字被冲刷得模糊不清。
村里很安静，雨水从屋檐滴落，在地上溅起水花。
王二叔正抱着一捆柴，靠墙码放。
他放下最后一根木柴。
墙上，他的影子重复了放木柴的动作，慢了一拍。
我停下脚步。
王二叔转身进屋，关上了门。
他的影子跟着转身，消失在门后。
我揉了揉眼睛，继续往前走。
我家的木门虚掩着。
我推开门，门轴发出声响。
屋里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昏黄。
爷爷坐在一条板凳上，背对着门，一动不动。
“爷爷，我回来了。”
他没有回应。
我把湿透的背包放在地上，水从包底渗出，在泥地上积成一小摊。
我走到他身边，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爷爷？”
他慢慢转过头，双眼没有焦点。
“是我，陈默。”
他看着我，嘴唇翕动，没有发出声音。
“外面雨大。我给你带了药，还有些吃的。”我拉开背包的拉链。
他突然抓住我的胳膊，手很凉，力气却很大。
他的眼睛睁大了。
“天黑了，别出门。”
“我不出门，我刚回来。”
他松开手，又转回去，对着墙壁。
“影子……”他的声音很含糊，“影子要来了。”
我没再问。
我找了条毛巾擦干头发和脸。
厨房的桌上放着半碗冷饭和一碟咸菜。
我扶他躺到床上，他没有反抗，嘴里还在念叨。
我替他盖好被子。
我坐在桌边，就着咸菜吃那碗冷饭。
窗外的巷子空无一人，地面被雨水浸透，反射着屋檐下透出的微光。
刘婶撑着一把油纸伞从巷口走过。
她抬脚，跨过一个水洼。
地上的影子跟着抬脚，动作却晚了一瞬。
她停步，收伞，抖落上面的雨水。
她的影子也停步，收伞，抖落雨水，每一个动作都慢了半秒。
我的筷子从手里滑落，掉在桌上。
我凑到窗前，呼吸在冰冷的玻璃上蒙上一层白雾。
我看着她走进自家院子，直到看不见。
我转过身，看了一眼床上的爷爷。
油灯将他躺着的身形投在墙上，形成一个静止的影子。
我听着外面的雨声，还有爷爷的呓语。
“影子……要来了……”
2 影子的警告
爷爷的呓语断断续续，混在雨声里。
我吹熄了油灯。
屋子被黑暗吞没，只有窗户透进一点院外的微弱光亮。
我躺在厨房旁边隔出来的小床上，睁着眼。
床板很硬。
雨水敲打着屋顶的瓦片，一片接着一片。
几个小时过去，雨声小了。
我起身，走到爷爷床边。他呼吸平稳，还在睡。
一阵风吹过，窗户被吹得“哐当”一响。
我走过去准备关窗。
对面的屋子是王大爷家。
他家的灯还亮着。
窗户没关。
王大爷背对着我，坐在桌前，一动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