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动不动。
“哇——”
他哭了。
哭声又尖又响。
旁边的木屋门开了，一个女人冲出来。
“狗子！怎么了？”
女人跑到小男孩身边，蹲下。
小男孩不看她，只伸手指着地面。
“哇——哇——”
他跺着脚，哭得更大声了。
女人顺着他指的地方看了一眼，脸上的肉抽动了一下。
她伸手去抱孩子。
“别看了！狗子，妈带你回家！”
小男孩挣扎着，不让她抱。
他还是指着地面，哭声里带着别的什么东西。
那几个大一点的孩子往后退了几步，挤在一起，没人说话。
我也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
女人没理我，她还在用力拉扯自己的孩子。
“回家！听见没有！”
我看向孩子指着的地面。
是他的影子。
太阳从头顶照下来，他的影子应该就在他的脚下。
但是那道影子不对。
它的轮廓正在融化。
像一块黑色的东西在干燥的黄土地上摊开。
影子的边缘在蠕动，伸出细小的黑色触角，又缩回去。
它不再是一个小孩的形状。
那是一滩在地上自己活动的黑色液体。
小男孩的哭声变成了尖叫。
女人抱不住他，也跟着哭喊起来。
“别看了！求求你别看了！”
周围的屋子里有人探出头，看了一眼，又飞快地缩了回去。门窗关上了。
我把背上的双肩包脱下来。
我拉开拉链。
我拿出那个金属手D电。
“你想干什么？”女人回头看我。
我没有回答。
我拧开了手D电的开关。
一道白光射在地上。
光柱里，无数微小的尘埃在翻滚。
女人的哭声停了。她看着我手里的东西。
小男孩的尖叫也停顿了一下。
我把光柱移动过去。
我把它对准了地上那滩蠕动的黑色。
光柱触到了黑色的边缘。
“滋——”
一缕青烟升起。
一股烧焦羽毛的气味散开。
那滩黑色猛地向后一缩。
它剧烈地扭动起来。
我往前走了一步，把光柱死死地压在它的中心。
“滋啦——滋啦——”
黑影在光柱下翻滚，收缩。
它摊开的面积越来越小。
那些伸出去的黑色触角一条条地溶解在光里。
地上的小男孩呆呆地看着。
他忘了哭。
我手里的手D电很烫。
我没有松手。
我看着光柱下的影子。
它从一滩活动的烂泥，慢慢地变回一个清晰的轮廓。
一个属于小男孩的，完整的，静止不动的轮廓。
我关掉了手D电。
光柱消失了。
地上的影子恢复了正常。
它安静地躺在小男孩的脚下，边缘清晰。
小男孩低头看看自己的影子，又抬头看看我。
女人跑过来，一把将孩子紧紧搂在怀里。
她把孩子的头按在自己胸口，不让他再看。
她站起来，抱着孩子，对我鞠了一躬。
“谢谢……”
她又鞠了一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