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如遭雷击,看着盘中那可怖的毛球,又看向病床上头发稀疏、发根已显本色的女儿,终于崩溃地跌坐在地,掩面哭泣,算是默认。
猫猫不再多言,留下药品和详细的护理说明,便与天祐一同离开。转身的刹那,她眼底闪过一丝冷光。这颗怀疑和反抗的种子,已经种下。它会在玉莺家族的内部,慢慢生根发芽。
回程路上,天祐难得严肃地问:“咪咪,你刚才是不是太直接了?那可是玉莺老爷的孙女。”
猫猫望着车窗外萧条街道,淡淡道:“医者,治的不只是身病,更是心病。若因畏惧权贵而见死不救,甚至讳疾忌医,那才是有违医道。”
天祐若有所思,不再说话。猫猫知道,今日之事,很快就会通过天祐和其他渠道,传到该听到的人耳朵里。她的第一步警示,已经完成。
给玉莺孙女手术后的第三日,猫猫寻了个由头,主动求见壬氏。她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与这位看似被架空、实则深不可测的皇弟达成同盟。
通报之后,猫猫被引至壬氏的书房。相较于别邸其他地方的简朴,这里依旧保持着几分皇族的清雅。壬氏坐在案后,正批阅着文书,美玉般的脸庞上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但那双凤眸抬起看向猫猫时,依旧锐利如鹰。
“听说你前日救治玉莺的孙女,很是出了一番风头。”壬氏放下笔,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甚至还点破了某些……家丑?”
猫猫心中凛然,果然,一切都瞒不过他的耳目。她福了一礼,不卑不亢:“回月君,医者本分而已。只是发现病灶根源,若不根除,恐贻害无穷。”
“哦?”壬氏微微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猫猫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拐弯抹角。她上前一步,目光直视壬氏:“月君,飞蝗之灾,仅是序幕。西都真正的危机,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壬氏眸色一沉:“何出此言?”
“玉莺老爷,意在砂欧。”猫猫语出惊人,“他觊觎的,并非砂欧的财物,而是其港口附近储量丰富的石炭矿!”
壬氏身体微微前倾,显然被这个信息触动:“石炭?戌西州确有少量出产,但价值不高,何至于引发战端?”
“那是因为朝廷不知其真正价值,也未曾大规模使用。”猫猫根据前世记忆,清晰阐述,“戌西州木材匮乏,冬季寒冷,石炭若能稳定供应,可活人无数。更重要的是,玉莺早已暗中开采多年,未曾上报朝廷分毫。如今他欲借蝗灾引发的民怨,嫁祸砂欧,以‘夺回’之名,行独占之实。届时,他手握能源命脉,进可挟持朝廷,退可割据一方!”
壬氏的脸色彻底严肃起来。猫猫所言,与他暗中调查的一些蛛丝马迹隐隐吻合,但远不如她此刻揭露的这般清晰、骇人。
“你如何得知这些?”壬氏的声音带着审视,“你不过一介医佐女官。”
“月君可信鬼神之说?”猫猫早已想好托辞,她垂下眼睑,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悲戚与恍惚,“不瞒月君,蝗灾那日,我曾昏厥片刻,梦中得见……西都血流成河,战火纷飞之惨状。玉莺老爷的野心,及石炭之秘,皆于梦中清晰显现。初时只当是噩梦,但结合近日所见所闻,尤其是玉莺老爷孙女病症背后隐藏的排胡之秘,方觉此梦恐为上天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