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了摸贴身口袋里,另一张几乎一模一样的纸。那才是真正的诊断书。日期,是昨天。诊断结果,清清楚楚,只有一个词:晚期。
而“保大还是保小”那句打印的话,是我昨晚,用楼下文具店买的印章,一个字一个字,盖上去的。
十五年前他写下的赌注,十五年后,我原样奉还。
陆沉,这一把,我们赌什么?陆沉瘫在那一地狼藉和那张轻飘飘的纸片上,仿佛被抽走了魂。别墅里死寂,只有他粗重、破碎的喘息。过了不知多久,他猛地弹起来,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疯狂地拨打我的电话。关机。永远是那个冰冷的提示音。
他打给我的闺蜜苏晴,电话一接通,他就嘶吼:“林薇呢?!她去哪了?!把电话给她!”
苏晴在那头沉默了几秒,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硬:“陆沉,薇薇不想见你。你也找不到她。”
“她生病了!她得了癌症!你知不知道?!她需要治疗!她需要我!”陆沉几乎是在咆哮,声音带着哭腔。
苏晴冷笑一声,那笑声像淬了冰的针,扎进陆沉耳朵里:“陆总,您现在才想起她需要治疗?她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儿?在哪个‘玩玩而已’的小姑娘床上?还是在你那个瞧不起她的妈面前,默认她是个‘便宜货’?”
陆沉噎住了,像被人扼住了喉咙。
苏晴继续道:“你放心,薇薇有人照顾。至于你,陆总,还是先处理好你的‘玩玩而已’和你的‘陆太太’之位吧!”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陆沉再打,已经被拉黑。
他像困兽一样在废墟里转圈,然后冲进书房,打开电脑,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关系和资源寻找我们母子的下落。银行流水、交通记录、监控探头……他发誓就算把这座城市翻过来,也要找到我。
然而,我准备了太久。用的现金,走的都是没有完备监控的老路,中途还换了几次车。他查到的线索,最终都断在了茫茫人海里。
而此时,我们母子三人,已经在南方一个靠海的三线小城安顿下来。租了个老小区的一楼,带个小院子,方便孩子活动,也方便我……偶尔透口气。
身体的变化越来越明显。持续的、无法缓解的疲惫,小腹深处隐密的坠痛,还有偶尔的、让我必须立刻冲进洗手间的出血。我在镜子前看着自己迅速消瘦下去的脸,用粉底勉强盖住蜡黄的脸色。
大儿子陆希越来越沉默。他不再问“爸爸什么时候来”,也不再提“不让爸爸找到的游戏”。他只是在我强撑着做饭时,默默地帮我洗菜;在我因为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而扶住墙壁时,飞快地给我端来一杯温水,然后用那双酷似陆沉的眼睛,担忧地看着我。
小儿子还不懂事,会吵着要回有大花园和玩具房的“家”,会被新环境里的小虫子吸引,但也会在夜里惊醒,哭着要找爸爸。
每一次孩子的眼泪,都像刀子在割我的心。但我不能回头。
一天下午,我带孩子们去附近的社区医院做常规检查(我不敢去大医院,怕被陆沉查到)。出来时,在门口撞见了一个我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的人——陆沉的母亲,我的婆婆
她似乎是来探望某个住院的远亲,穿着一身昂贵的香云纱旗袍,珠光宝气,与这简陋的社区医院格格不入。她看见我,先是一愣,随即那双精明的眼睛里射出刻毒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