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胜利纪念日,亦是启航日。

当启示星的双日再次运行到天穹的最高点,将它们那融合了壮丽与温柔的万丈光芒,均匀地洒向这片重获新生的山谷时,整个星语者部落,都已经聚集在了那个巨大无比的“船坞”之前。

他们的目光,都汇聚在那艘静静停泊着的、宛如沉睡远古巨兽般的“启示号”之上。

那是一艘……无法用任何已知文明的语言来准确形容的奇迹造物。

它的船体,由最深邃的黑曜铁木构成,却又因为在建造过程中,被乌木和他的匠人们用混杂了净化水晶粉末的特殊油脂反复打磨,而呈现出一种……既能吸收光线、又能反射出点点星芒的奇妙质感。它那充满了生命美感的流线型轮廓,仿佛是森林中最矫健的猎豹与星海中最迅捷的飞鱼最完美的结合体。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杂着激动、紧张、期待、以及对未知未来的丝丝敬畏的复杂情绪。

今天,不仅仅是这艘船将要被唤醒。

今天,他们这个固守了数千年森林家园的种族,也将迎来一场……最彻底的蜕变。

在万众瞩目之下,一身祭祀盛装的凯恩长老,拄着他的水晶木杖,缓缓地走到了“启示号”那巨大的船首之下。他的身后,跟着的是这次伟大远征的绝对核心——凌思远与伊芙莉娅。

凌思远换上了一身由乌木用最柔韧的“光合革”为他量身定做的深蓝色劲装,那材料既轻便又坚韧,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吸收和转化能量。他没有佩戴任何武器,但他的腰间,却挂着一个同样由光合革缝制的工具包,里面装着他在这段时间里,用现有材料制作出来的各种简易观测和计算工具——一个可以用来测量角度和天体位置的“星盘”,一个用来精确计时的“水滴沙漏”,以及他那本已经写满了各种公式、图纸和观察笔记的、由宽大树叶装订而成的“科研日志”。他整个人,看起来不再是那个初到异星时狼狈不堪的幸存者,而更像是一位……即将踏上未知旅途的、充满了智慧与自信的学者和探险家。

伊芙莉娅则依旧是一身象征着自然的翠绿色长裙,但裙摆和袖口,却用金色的丝线,绣上了无数代表着星辰运转和法则流动的复杂符文,那是她在那场“法则融合”之后,亲手为自己绘制的“新图腾”。她那头如同月光瀑布般的银发,被一根简单的木簪束在脑后,鬓角处那缕代表着“虚无”的纯黑发丝,在阳光下,显得愈发深邃神秘。她赤着双脚,静静地站在那里,整个人都仿佛与身后的“启示号”,与脚下的大地,与头顶的星辰,融为了一体,散发着一种……既空灵又威严的、令人不敢直视的神圣气息。

“星辰的子民们!”凯恩长老用他那已经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声音,向着所有族人高声说道,“今天,我们将共同见证一个历史的诞生!我们的希望,我们的未来,我们整个种族延续下去的信念,都凝聚在这艘名为‘启示号’的伟大生命之中!”

“现在,我宣布,启航仪式——正式开始!”

他将手中的水晶木杖高高举起,杖端的晶石瞬间爆发出璀璨的光芒,直冲云霄!

山谷四周,早已准备多时的数百名星语者,同时吟唱起了最古老、最神圣的“唤星之歌”!那歌声,雄浑、悠扬,仿佛能与整个宇宙的脉动产生共鸣!

紧接着,在雷戈队长和乌木首领的带领下,一支由十二名最强壮的守护者和十二名最灵巧的匠造者组成的“核心船员”队伍,迈着整齐而坚定的步伐,登上了“启示号”。

而凌思远和伊芙莉娅,则在凯恩长老那充满了期许和祝福的目光注视下,并肩走上了通往船舱的舷梯。

这是凌思远第一次,以一个“船员”的身份,踏入这艘由他亲手设计的飞船。

船舱内部的空间,远比他想象的要……神奇。

这里没有冰冷的金属墙壁,也没有闪烁着各种指示灯的复杂仪表盘。整个船舱的内部,都呈现出一种温润的、如同象牙般的淡米色,那是黑曜铁木的内芯经过特殊处理后呈现出的天然色泽。墙壁和天花板上,布满了无数如同叶脉般自然伸展的、由“龙筋藤”和细小的“新水晶”构成的能量传导线路,它们此刻都在散发着柔和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微光。

空气中,弥漫着艾拉婆婆所构建的那个“生态舱”中,传递过来的、充满了浓郁生命气息的清新草木香。

这里,不像是一艘船,更像是一个……活着的、充满了智慧与和谐的……“子宫”。

“感觉怎么样,我的……首席科学家?”伊芙莉娅偏过头,看着身边正一脸震撼和痴迷地抚摸着船舱内壁的凌思远,紫罗兰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它……它比我设计图上……要完美一万倍……”凌思远由衷地赞叹道,声音中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激动,“乌木和他的匠人们,他们……他们不是在‘建造’,他们是在‘赋予生命’!这……这简直就是艺术!是神迹!”

“这,就是‘道’与‘理’结合的魅力。”伊芙莉娅微笑着说道。

两人一路穿过充满了未来感与自然美感的船舱走廊,最终,来到了位于船头最前端的“舰桥”。

舰桥的空间并不算特别大,但视野却开阔到了极致。它的整个前半部分,都是由一整块巨大无比的、被净化过的“新水晶”,经过乌木用最精湛的技艺打磨而成的、完美无瑕的半球形“全景舷窗”。透过这扇舷窗,可以毫无死角地,将前方一百八十度的景象,尽收眼底。

舰桥的正中央,便是那个完全由“怪王”核心水晶雕琢而成的、如同琉璃王座般的“共鸣驾驶位”。它的周围,则分布着十二个相对较小的、供核心船员使用的辅助控制台。

凌思远走到了那个位于“王座”旁边的、属于他自己的“科学官”座位前。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那些简易观测工具,一一摆放在控制台(那是由一整块光滑的石板制成)上,然后,郑重地坐了下来。

而伊芙莉娅,则缓缓地走到了那个属于她的“王座”之前。

她转过身,看着凌思远,看着那些已经各就各位、神情肃穆的核心船员们。然后,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经充满了决然与神圣。

她缓缓地,坐了上去。

当她的身体,与那枚由宇宙终极力量残骸所化的水晶王座,接触到的那一刹那——

整个舰桥,不,是整艘“启示号”,都发出一声轻微的、如同古老钟磬被敲响般的……“嗡”鸣。

“所有船员,各就各位。”伊芙莉娅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空灵而威严,通过某种奇妙的共鸣,清晰地传递到舰桥内每一个人的脑海之中。“凌思源,汇报飞船初始状态。”

凌思远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他看着自己面前石板上,那些由他设计的、用不同颜色水流和悬浮石子来代表能量读数和结构压力的“仪表盘”,沉声汇报道:“报告舰长(他下意识地,用上了地球军队的称呼),船体结构稳定,压力平衡。生态循环系统运转正常,氧气和湿度指数……完美。能量传导线路全部处于待机状态。‘星魂共鸣反应堆’……核心温度正常,处于……‘冷寂’状态。可以开始……进行‘点火’程序。”

“很好。”伊芙莉娅点了点头,她的目光,望向了舷窗之外,那片熟悉而又即将告别的天空。“那么,就让我们……为我们的‘启示号’,献上第一声……啼哭吧。”

说完,她再次闭上了眼睛,双手在胸前,结成了一个与当初在月语泉边,融合那两种极端能量时,一模一样的、代表着“平衡”与“循环”的古老手印。

她的意识,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从水晶王座中涌出,顺着那些遍布船体、如同神经网络般的“龙筋藤”和“新水晶”,向着整艘飞船的每一个角落,蔓延而去!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与整艘“启示号”,彻底地,融为了一体!

她能“感觉”到,船首那坚固的龙骨,如同她自己的脊梁;她能“感觉”到,船身那流畅的曲线,如同她自己的肌肤;她能“感觉”到,生态舱中每一株植物的呼吸,如同她自己的心跳。

这艘船,活了过来。

而她,就是这艘船的……灵魂。

在完全与船体达成共鸣之后,伊芙莉娅将自己那已经脱胎换骨的、融合了“生”与“死”两种力量的磅礴意识,缓缓地、小心翼翼地,探向了那位于飞船最核心、最深处的……那个由一百零八枚“副水晶”和三千六百根“龙筋藤”共同构筑而成的、如同微型星系般的……球形能量矩阵!

以及,位于矩阵正中央的、那个代表着整艘船“心脏”的……“星魂共鸣反应堆”!

“开始……第一阶段能量注入。”伊芙莉娅的声音,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响起。

舰桥之外,凯恩长老仿佛也感应到了船内的指令。他将手中的水晶木杖重重地顿在地上,高声喝道:“唤星之阵!起!”

早已围绕在生命古树周围的数百名星魂传承者,同时将自己的星魂之力,毫无保留地,全部灌注到了古树之中!

嗡——!!!

生命古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翠绿色光芒!一股庞大到足以撼动天地的纯净生命能量,如同奔腾的长江大河,从古树的根部涌出,顺着大地深处的星魂脉络,精准地、源源不断地,汇入到了“启示号”下方的能量接口之中!

这是……“启示号”的“第一餐”!

船舱内部,那些原本只是散发着微光的能量传导线路,在接收到这股庞大能量的瞬间,骤然亮起了如同太阳般耀眼的光芒!无数金色的能量流,如同欢快的鱼群,顺着那些复杂的线路,向着核心的“星魂共鸣反应堆”汇聚而去!

然而,就在这些庞大的“启动能量”,即将涌入反应堆核心的那一刻,一个意想不到的阻碍,出现了。

那个由一百零八枚“副水晶”构成的球形矩阵,在感应到外部能量的冲击后,竟然……竟然本能地,产生了一股巨大的“惰性”和“抗拒”!

它就像一个……沉睡了亿万年的巨人,虽然感受到了外界的呼唤,却极不情愿地,想要翻个身,继续沉睡下去。

庞大的启动能量,被这股巨大的“惰性”所阻,在反应堆的外围,形成了一个……极其危险的“能量堰塞湖”!

“警告!核心外围能量指数……急剧飙升!超过理论安全阈值的百分之三百!百分之五百!”凌思远看着自己面前石板上,那代表着能量压力的红色水流,几乎要从容器中喷涌而出,他声嘶力竭地大吼道,“反应堆矩阵……无法被激活!能量过载!再这样下去,整艘船……会在十秒钟内,被这股失控的能量,撕成碎片!”

“怎么会这样?!”舰桥内,雷戈和乌木等人,都露出了惊骇欲绝的表情。

伊芙莉娅的脸色,也变得无比苍白。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如同山崩海啸般的能量,正在疯狂地冲击着反应堆的“外壳”,而她自己的意识,也仿佛要被这股失控的能量洪流所吞噬!

她拼命地,想要用自己的意识去“唤醒”那个沉睡的“巨人”,但她的力量,在整个宇宙星魂能量场那庞大的“惰性”面前,显得如此的……微不足道。

“不行……它的‘质量’……太大了……我……我推不动它……”伊芙莉娅的声音,在凌思远的脑海中,带着一丝痛苦和绝望。

“不要用‘推’的!”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凌思远那充满了冷静与理性的声音,如同划破暗夜的闪电,精准地,在伊芙莉娅的意识深处炸响!

“伊芙莉娅!听我说!不要把它看成一个需要被强行‘启动’的‘机器’!把它看成一个……‘乐器’!一个……需要被找到正确‘频率’,才能与之‘共鸣’的……宇宙之琴!”

“共鸣?频率?”伊芙莉娅有些不解。

“是的!共鸣!”凌思远死死地盯着自己面前那些不断跳动的、代表着能量流各项参数的石子,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我检测到了!在能量冲击下,那个矩阵,它并不是完全的‘死寂’!它在以一种……极其微弱、极其复杂的频率,在‘振动’!那,就是它沉睡时的‘呼吸’!”

“你不要去对抗它的‘惰性’!你要去……‘倾听’它的‘呼吸’!用你的意识,用你那融合了‘生’与‘死’的、最独特的灵魂频率,去……去模仿它!去迎合它!去……与它达成同步!”

“就像……就像我们当初,在学习彼此语言时那样!你不是在强迫我接受你的语言,而是在……引导我,让我找到与你相同的‘发音’方式!”

凌思源的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瞬间点醒了在迷雾中挣扎的伊芙莉娅!

是的,共鸣!而不是对抗!

她立刻放弃了用自己的意识去强行“推开”那扇沉重大门的徒劳尝试,而是……彻底地,放空了自己。

她的意识,不再是一个试图“控制”反应堆的“驾驶员”,而是变成了一根……最敏感、最纯粹的“琴弦”。

她开始“倾听”。

倾听那个沉睡的“巨人”,那发自宇宙本源的、最微弱、最古老的……“呼吸”。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包含了无数个不同层级、不同波段的……“复合频率”。其中,既有星辰诞生时的引力波,也有超新星爆发时的中微子脉冲;既有生命演化时的信息熵减,也有黑洞视界边的时空涟漪……

这,是任何一个普通的星语者,都绝对无法感知和模仿的……“宇宙心跳”。

但,伊芙莉娅,已经不再是普通的星语者。

她那融合了“生”与“死”两种终极法则的灵魂,让她拥有了……能够同时“理解”这两种极端频率的、独一无二的“天赋”!

她的灵魂,开始以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方式,迅速地调整着自己的“振动”频率。

她的意识之海中,左边,那代表着“创造”的星系,开始加速旋转,模拟着那些代表着“生”与“秩序”的高频波动。

右边,那代表着“毁灭”的黑洞,则开始调整着自己的“引力”,模拟着那些代表着“死”与“混沌”的低频脉动。

一个周期……两个周期……

她的灵魂频率,与那个沉睡“巨人”的“呼吸”,越来越近……越来越……同步!

终于,在某一刻——

当两种频率,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

嗡——!!!!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宏大、都要悠扬、都要……充满喜悦的“共鸣”之声,从“启示号”的心脏部位,骤然响起!

那个沉睡了亿万年的“巨人”,终于……睁开了它的眼睛!

那个原本充满了巨大“惰性”的反应堆矩阵,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自己失散已久的“灵魂伴侣”一般,它不再抗拒,而是……主动地,向着伊芙莉娅的意识,向着那股来自生命古树的庞大能量,敞开了自己所有的……“怀抱”!

“能量堰塞湖”瞬间消失!

庞大的星魂能量,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洪水一般,畅通无阻地、欢快地,涌入了反应堆的核心!

那一百零八枚“副水晶”,如同被依次点亮的星辰,从内到外,一层层地,亮起了璀璨夺目的、如同星河般绚烂的光芒!

而位于矩阵最中央的那枚“主水晶”,则在吸收了足够的能量后,骤然爆发出了一团……无法用任何颜色来形容的、仿佛包含了宇宙间所有色彩和可能的……纯粹的“白光”!

“启示号”……点火成功!!

“反应堆……激活!”凌思远看着自己面前石板上,所有代表着“危险”的红色水流都瞬间平复,取而代代的是一道道平稳而强大的蓝色光柱,他用因为过度激动而有些颤抖的声音,向着所有人,也向着自己,宣布了这个……足以载入史册的奇迹!

紧接着,一股柔和而又磅礴的力量,从飞船的底部,缓缓传来。

整艘“启示号”,在所有星语者那充满了泪水和欢呼的注视下,摆脱了大地和船坞的束缚,以一种极其优雅、极其安静的姿态,无声无息地、垂直地,向着那湛蓝的天空,缓缓升起!

没有火焰,没有浓烟,没有巨大的轰鸣。

只有……纯粹的、对引力的……“超越”!

舰桥内,透过那巨大的全景舷窗,整个星语者聚落,那片熟悉的森林和山谷,都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视角,迅速地变小。

雷戈、乌木等这些最勇猛的守护者和最沉稳的匠人,此刻也都如同孩子一般,将脸紧紧地贴在舷窗之上,发出一阵阵惊叹和抽气声。

“天……天哪……我们的家……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快看!那是生命古树!从上面看……它就像是……大地的心脏!”

“我们……我们真的……飞起来了!”

凌思源也同样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他曾乘坐过地球上最先进的航天飞机,体验过那种被巨大推力狠狠压在座椅上的感觉。但此刻,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的颠簸和过载。整艘“启示号”,就如同悬浮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之上,平稳得不可思议。

他知道,这,就是“曲速”理论的雏形!飞船并非在依靠“推力”飞行,而是在……“移动”它自身所在的那一小片“空间”!

很快,他们便穿透了云层,来到了启示星的大气层之外。

一片……真正意义上的、无垠的、壮丽的“星辰大海”,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远处,那一大一小、一橙一白的两颗“太阳”,正静静地燃烧着,散发着永恒的光与热。

脚下,那颗蔚蓝色的、被稀薄的橙紫色大气所包裹的、如同宇宙中最美丽的蓝宝石般的星球,便是他们的家园——启示星。

更远处,是深邃、静谧、却又点缀着亿万颗璀璨星辰的……黑暗宇宙。

那种宏大、那种壮丽、那种……面对宇宙时的渺小与敬畏,让舰桥内的每一个人,都陷入了长久的、失语的震撼之中。

“伊芙莉娅……”凌思远转过头,看着身边那个同样一脸痴迷地望着窗外星河的女孩,“我们……我们成功了。”

“嗯。”伊芙莉娅回过神,她转过头,看着凌思源,那双倒映着亿万星辰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温柔与光彩,“我们成功了。”

“开始……进行第一次空间曲率跳跃测试。”伊芙莉娅的声音,再次在舰桥内响起,这一次,多了一份属于“舰长”的自信与从容。“目标,启示星的‘青子’(那颗较小的、青色的卫星)轨道。能量输出……百分之三。”

“收到。”凌思源立刻回应,同时紧张地注视着自己的“仪表盘”。

伊芙莉娅再次闭上眼睛,她的意识,通过反应堆,向整艘飞船,下达了第一个“航行”指令。

舰桥之外的宇宙空间,突然……以“启示号”为中心,发生了一丝极其轻微的、如同水面涟漪般的……“扭曲”。

紧接着,整艘飞船,连同它周围的那一小片空间,都仿佛变成了一个……独立的“气泡”,然后……“嗖”的一声,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秒,当众人再次恢复视觉时,他们已经……来到了那颗散发着青色光晕的美丽卫星旁边!

整个过程,不到一秒钟!平稳得,甚至让船员们都没有任何感觉!

“跳跃……完成!”凌思源看着自己的星盘,确认了他们的位置后,声音因为激动而彻底变了调,“天……天哪……我们……我们真的……做到了……”

这,已经完全超越了他当初那个只能停留在理论和灾难性失败阶段的“曲速泡”实验!

这,是一种……更加高级、更加稳定、更加……完美的……“星魂曲速引擎”!

在成功地进行了一系列短距离跳跃、转向、加速等测试,并确认飞船的所有系统都运转正常后,伊芙莉娅驾驶着“启示号”,缓缓地,返回了启示星,并如同它起飞时一般,优雅而安静地,重新降落在了那个巨大的船坞之中。

当“启示号”的舷梯,再次缓缓放下的那一刻。

当凌思远、伊芙莉娅,以及所有的核心船员,再次出现在所有翘首以盼的族人面前时。

整个山谷,爆发出了一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更加热烈、更加疯狂、更加发自灵魂深处的……盛大欢庆!

他们,成功了!

他们,这些曾经只知道固守森林的星语者,这些曾经只知道用最原始方式生活的部落族人,竟然真的……真的凭借着自己的双手、智慧和勇气,创造出了一艘……能够航行于星辰之间的“神船”!

那一夜,整个星语者部落,都沉浸在了欢乐的海洋之中。

巨大的篝火,再次在议事古榕下燃起。香醇的果酒,被装在巨大的木桶里,任由族人们畅饮。烤制得滋滋冒油的兽肉,和各种散发着异香的美味浆果,被流水般地端了上来。

星语者们,无论男女老幼,都围着篝火,跳起了他们最奔放、最热情的“祈福之舞”,唱起了他们最嘹亮、最喜悦的“星辰赞歌”。

凌思远也被这欢乐的气氛所感染。他第一次,放下了所有的包袱,所有的忧虑,与雷戈、乌木这些已经成为生死之交的星语者们,大口地喝酒,大块地吃肉,甚至……还被几个热情的星语者少女,拉着跳了一段他自己都觉得笨拙可笑的舞蹈。

他的脸上,露出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最轻松、最开怀的笑容。

在庆典的最热烈时,他悄悄地退了出来,来到了那艘在月光下静静矗立的“启示号”旁边。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它那冰凉而又充满了生命质感的船身,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感慨。

“在想什么?”一个温柔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是伊芙莉娅。她也从那喧闹的庆典中走了出来,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身上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果酒香气。

“在想……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凌思远轻声说道,“一场……我从未敢想象过的、最不可思议的梦。”

“这不是梦,凌希源。”伊芙莉娅微笑着,她也伸出手,与他的手,交叠在一起,共同抚摸着这艘由他们共同“孕育”出的“孩子”。“这是……现实。是我们……共同创造的现实。”

两人相视无言,但彼此的眼神,却早已胜过了千言万语。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良久,凌思源才开口问道。

“等所有人都修整好,等飞船的物资都补充完毕。”伊芙莉娅的目光,望向了遥远的、被黑暗所笼罩的西方星空,“三天后。我们去……结束这一切。”

“好。”凌思远点了点头,他反手,将伊芙莉娅那柔若无骨的小手,紧紧地握在了自己的掌心。

三天后,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再次照亮山谷时,“启示号”的所有核心船员,都已经集结完毕。

这一次,送行的,是整个部落。

凯恩长老将一块刻画着生命古树图腾的、最古老的“传承石”,郑重地交到了伊芙莉娅的手中,那是部落最高权力的象征。

“去吧,我的孩子们。”他苍老的眼中,充满了泪水,但更多的,是骄傲与希望,“去为我们的种族,开创一个新的纪元!我们……在家里,等待着你们……凯旋!”

在所有族人那充满了祝福与不舍的歌声中,“启示号”的舷梯,缓缓收起。

舰桥之上,凌思远、伊芙莉娅、雷戈、乌木、艾拉,以及所有核心船员,神情肃穆,各就各位。

凌思远在他的“科学官”座位上,展开了一副他用了一整夜时间,根据星语者们的古老星图,以及他自己的天文知识,绘制出来的、最详尽的“远征星图”。

伊芙莉娅则缓缓地坐上了她的“王座”。

她转过头,与凌思远对视了一眼,然后,用她那已经成为整艘船“灵魂”的声音,下达了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指令。

“启示号,启航。”

她的目光,望向舷窗之外,那片深邃无垠的星辰大海,以及……位于星海最深处、那片代表着终极挑战的……黑暗。

“目标——时空裂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