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萍彻底愣住,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自己的母亲。她试图挣脱,却发现母亲的手像铁钳一样牢固。“妈,你糊涂了?不去要钱,房租怎么办?你……你是不是病还没好?”
她甚至下意识想去摸母亲的额头。
傅文佩挡开她的手,目光沉静却极具力量地锁住女儿困惑不安的双眼。“妈没糊涂,也没发烧。妈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听妈的。钱,妈去挣。这辈子,妈带你去上大学。”
“上大学?”依萍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脸上写满了荒谬和难以置信,“妈,你知道上大学要多少钱吗?我们连饭都快吃不上了!”
她语气冲,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尖锐和现实打击下的绝望。
若是以前的傅文佩,被女儿这样顶撞,早已泫然欲泣,自责不已。
但此刻,傅文佩只是深深地看着依萍,眼神里有种让依萍莫名安静下来的力量。她没有回答关于钱的问题,反而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依萍,你相信妈吗?”
依萍张了张嘴,看着母亲那双截然不同的眼睛,那句习惯性的“不信”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今天的母亲,太奇怪了,奇怪得让她心里发慌,又隐隐升起一丝她不敢深想的、微弱的希望。
傅文佩松开她的手,转身走到墙角那个掉漆严重的旧木柜前,打开最底层,摸索片刻,取出了一个用红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物件。
她走回来,在依萍面前,一层层揭开红布。
里面躺着一枚成色普通的白玉平安扣,用一根红绳系着。这是傅文佩母亲留给她的唯一念想,前世无论多苦,她都没舍得当掉,最后还是被雪姨设计夺了去。
“妈,你这是……”依萍似乎猜到了什么,瞳孔微缩。
傅文佩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触感让她更加清醒。“这东西,留不住,也不该留。它该换的,不是几顿饱饭,而是你的前程。”
她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窗外,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那个她们母女挣扎了半生的、吃人的陆家。
“依萍,记住今天。从今天起,我们母女的路,我们自己走。陆家的门,我们再也不必踏进一步。”
依萍看着母亲决绝的背影,听着她平静却斩钉截铁的话语,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她第一次发现,母亲瘦弱的肩膀,似乎也能撑起一片不一样的天空。
“走,”傅文佩将玉佩收好,拉起还在发愣的依萍的手,语气不容反驳,“跟妈出去一趟。这第一步,就从当了这劳什子开始。”
母女俩走出昏暗的出租屋,午后的阳光毫无遮挡地洒在身上,有些刺眼,却带着一股驱散阴霾的力量。
傅文佩眯了眯眼,深吸一口这混杂着市井气息的空气。
新的人生,从这一步,正式开始。
当铺高高的柜台,像一道冷漠的界限,将人间的窘迫与资本的算计隔开。
伙计耷拉着眼皮,拖着长腔:“死当活当?”
“死当。”傅文佩的声音平静无波,将红布包着的玉佩从柜台下的窗口推了进去。没有半分犹豫。
依萍站在母亲身后半步,手心微微出汗。她看着母亲挺直的脊背,心里七上八下。这块玉是外婆留下的最后念想,母亲平日看得比眼珠子还重,今天怎么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