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怎么知道王掌柜的困境的?这还是她那个遇事只会掉眼泪的母亲吗?
离开当铺,走在熙攘的街上,阳光刺得依萍有些恍惚。
“妈,你……你怎么知道……”她终于忍不住问出声。
傅文佩停下脚步,看着女儿困惑又带着一丝崇拜的眼神,心中微酸又欣慰。她不能说出重生的事,但可以引导。
“妈平时不出门,但耳朵没闲着。街坊邻里,三教九流,多听,多想,总能抓住一些机会。依萍,记住,信息,有时候比金钱更有力量。”
她没有过多解释,转而说道:“这钱,不是用来坐吃山空的。第一,给你交学费,准备考大学。第二,租一间临街的、亮堂点的房子。第三……”她目光扫过街角一个生意冷清的裁缝铺,“妈得有自己的事做。”
“做事?妈你要做什么?”
傅文佩嘴角勾起一抹胸有成竹的浅笑。前世困守宅院,她唯一的慰藉就是钻研刺绣和改良旧衣,手艺连苛刻的陆振华都曾称赞过。
这时代,成衣昂贵,很多家境尚可的太太小姐都习惯找裁缝改制旧衣或定制新衣。她有超越这个时代的审美和技巧,这就是她的立身之本。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傅文佩卖了个关子,拉起女儿的手,“走,先去找房子。我们要尽快搬出那个地方。”
感受着母亲手心传来的坚定力量,看着母亲眼中闪烁的、她从未见过的光芒,依萍心中的不安渐渐被一种巨大的好奇和隐隐的期待所取代。
上大学?新房子?母亲的事业?
这一切,都像是一个遥远而美好的梦。可握着手中那块失而复得的玉佩,又真切地告诉她,这不是梦。
母亲的改变,像一块投入她死水般生活的巨石,激起了巨大的、未知的涟漪。她第一次觉得,或许,她们的人生,真的可以不一样。
新租的房子在一栋半新不旧的石库门里弄,面积不大,但有一扇临街的窗,光线充足。傅文佩看中的正是这点。她用最快的速度带着依萍搬了家,几乎没带什么旧物,仿佛要将前世的晦气一并丢弃。
安顿下来的第一件事,傅文佩就去扯了几尺素净但质感不错的棉布,又买了些针线、画粉。依萍看着母亲将这些物件一一摆放在临窗的旧桌子上,忍不住问:“妈,你真要做裁缝?”
“不是普通的裁缝。”傅文佩铺开布,手指抚过布料的纹理,眼神专注,“依萍,你去把咱们从旧家带来的那个包袱拿出来。”
依萍依言取来,里面是几件她们早已不穿的旧旗袍,式样老气,颜色晦暗。
傅文佩拿起其中一件依萍嫌小了的暗紫色旗袍,比划着,用画粉利落地在上面画出几条线。“你看,这领口太高,显得刻板;腰身这里太直,没有曲线;下摆也过于沉重。”她边说,手里的小剪刀已经咔嚓咔嚓地动了起来,动作流畅得不像生手。
依萍屏住呼吸,看着母亲像变魔术一样,将那件死气沉沉的旧旗袍拆开。傅文佩将布料重新拼接,降低了领口,改成了优雅的微弧形;收紧腰线,强调出女性柔美的弧度;又将过长的下摆裁去一截,使得整体看起来轻盈利落。
这还没完。傅文佩又从另一件不能再穿的月白色旧衫上,巧妙地剪下几枝绣得还算精致的玉兰花,将它们点缀在改造后旗袍的斜襟处。飞针走线,手指翻飞,那几朵玉兰花仿佛天然就长在那暗紫色的布料上,瞬间点亮了整个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