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和几个医生闻讯赶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想把她扶起来。
可刘姐像是疯了一样,死活不肯起来,就在那儿一边磕头,一边把一个埋藏了许多年的秘密,全都喊了出来。
几年前,我们科室,确实有一个叫林安的小男孩。得了绝症,家里也没钱了。
那天晚上,就是刘姐值班。小男孩因为疼,不停地按呼叫铃。
刘姐嫌他烦,冲进病房,骂了他几句“你怎么不去死”,还把他的呼叫器,从墙上拔了下来。
小男孩没再按铃。
半个小时后,有人发现,他从病房的窗户,跳了下去。
这件事,后来被医院压了下来,对外只说是孩子自己想不开。
刘姐,也把这个秘密,一直埋在了心底。
直到今天。
就在刘姐喊出“林安”名字的那一刻。
办公室外面那条空无一人的走廊尽头,一辆不知道是哪个孩子忘在那里的塑料玩具车,“滴溜溜”地,自己朝着我们这边,慢慢地,滚了过来。
五
刘姐被送去了精神科。
听说她彻底疯了,整天把自己缩在病房的角落里,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错了”,谁也不认识。
科室里,关于林安的那个传闻,很快就被下了封口令,谁也不许再提。
欺负我的人没了,我的日子,好像恢复了平静。
只是,再也没有人敢安排我上后半夜的班了。
那天之后,我给我的车,做了一次彻底的清理。
我把那个拧成麻花的矿泉水瓶扔了,把收音机调回了正常的音乐频道。
最后,我站在副驾驶的车门外,看着那个叫“林安”的玩偶。
我看了他很久很久。
我伸出手,想把他搬出来,想把他扔掉。
可我的手在碰到他那件旧白大褂的时候,又停住了。
我最终,什么也没做。
我只是关上了车门。
又过了一个月,我辞职了。
我离开了那家医院,离开了那座城市。
我开着那辆二手车,去了南方。
林安,还是坐在我的副驾驶上。
有时候,开长途开累了,我还是会跟他说话。
说新工作的事,说新认识的人。
他当然不会回答我。
他还是那样,安安静静地坐着,看着前方的路。
只是,我再也没有从他身上,看到过任何奇怪的事情。
他好像,又变回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玩偶。
那天,我开车行驶在一条沿海公路上,车里放着音乐,阳光很好。
我心情不错,甚至给他讲了个笑话。
讲完,我习惯性地扭头看了他一眼。
也就是在那一刻。
隔着墨镜,我好像看到,那个玩偶空洞的嘴角,似乎微微地,向上翘了一下。
像是在对我笑。
六
那个微笑,只出现了一瞬间。
快得像是我眼睛花了。
我揉了揉眼睛,再去看后视镜,自己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副驾驶上的林安,也还是老样子。
我把这归结于自己最近压力太大,出现了幻觉。
辞职、搬家、找新工作,我忙得脚不沾地。
在新的城市安顿下来后,我找了一家私人诊所,继续当护士。
工作比以前清闲,也没有了像刘姐那样的人。
我把林安从车上搬了下来,放在了我出租屋的客厅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