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那股刻意鼓噪起的戾气,在看到那抹明黄身影时,奇异地沉淀下来,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疲惫。我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直灌入肺腑,激得我浑身一颤。脸上却瞬间堆砌起更盛、更刺眼的怒意,眉梢高高挑起,几乎要飞入鬓里。
“都给本宫住手!”我猛地拔高声音,那声音尖利、跋扈,带着不容置疑的专横,瞬间压过了慧嫔的哭喊和风雪声。我提着那身刺目的大红宫装裙摆,踩着花盆底,几步就冲到了场中,金丝护甲套直直指向被架住的慧嫔。
“好你个贱婢!”我逼近她,声音淬了冰,“本宫不过让你挪个地方赏雪,你倒好,推三阻四,还敢顶撞?如今更是在御前撒泼,污蔑本宫?谁给你的狗胆!” 我的指尖几乎要戳到她哭花了的脸上,护甲套锐利的尖端闪着寒光。
“贵妃娘娘!臣妾没有!是您……”慧嫔又惊又怕,脸上涕泪横流,试图辩解。
“还敢狡辩?!”我厉声打断,猛地扬起手,作势就要狠狠扇下去,带起的风拂动了她散乱的鬓发。
2 御前风波
“够了。”
一个声音不高不低地响起,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不容置喙的威压,像一块冰投入滚油,瞬间止住了所有的喧哗。是廊下的他。
我扬起的手顿在半空,脸上那盛气凌人的怒意瞬间凝固,随即如同潮水般褪去,换上一种混合着委屈、娇嗔和恰到好处惊惶的神色。我猛地转过身,提着裙摆,小跑几步扑向回廊下的人影,那步子拿捏得极好,急促却不失仪态,带着一股香风。
“陛下!”声音瞬间软了八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刚才那个跋扈的妇人只是幻觉。我扑到他身前,没有直接触碰龙体,只隔着一点距离,仰起脸,眼尾那抹晕开的红此刻显得楚楚可怜,“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这慧嫔仗着几分颜色,全然不把臣妾放在眼里,臣妾……臣妾不过说了她两句,她就撒泼打滚,还污蔑臣妾推她……臣妾的心都要碎了!” 我抬手,用那绣着繁复芍药的宽大袖口,轻轻按了按眼角,仿佛真有一滴泪要落下。
他垂眸看着我,那双眼睛深邃得如同古井,映着廊下摇晃的宫灯,辨不出丝毫情绪。他抬起手,没有碰我的脸,只是用带着薄茧的指腹,极轻、极缓地蹭过我刻意晕染得无比秾艳的眼尾,将那抹红晕蹭开一点点。
“霜儿今日这妆,倒是新鲜。”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听在耳中却像毒蛇的信子舔过皮肤,“像朵带刺儿的芍药。”
那指尖的温度,隔着一层薄薄的脂粉传来,却冰得我骨髓深处都泛起寒意。我强忍着后退的本能,反而将脸往他指腹上更凑近了些,声音愈发甜腻委屈:“陛下取笑臣妾……臣妾不过是气不过,怕失了陛下的体面。您瞧她……”
“好了。”他收回手,随意地拂了拂袖口,仿佛刚才触碰了什么不洁之物。目光转向场中抖如筛糠的慧嫔,那点慵懒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冰封般的漠然,“慧嫔御前失仪,口出怨望,冲撞贵妃。着,降为答应,迁居寒翠阁思过。无旨,不得出。” 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砸在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