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拖着行李箱和那只装着旧笔记本电脑的双肩包，站在九阳小区门口。夏末的热风裹挟着尘土气扑面而来，让他因连夜奔波而紧绷的神经更加烦躁。
二十八岁的前算法工程师，最后一份工作在顶尖科技公司，现在却要在这个看起来至少有二十年历史的老小区当保安。
人生轨迹的断裂，源于那场该死的“代码幻视”——连续加班七十二小时后，他眼前开始飘浮流动的二进制数字和扭曲的几何图形，医生说是重度疲劳导致的视觉皮层功能紊乱，建议彻底休息。
休息？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发呆混日子的地方，一个不需要烧脑，甚至不需要怎么跟人打交道的地方。所以，当看到九阳小区招聘夜班保安，包住，工资勉强糊口时，他来了。
物业经理钱胖子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油光满面，顶着个啤酒肚，接待他时显得心不在焉，手续办得草草率率。填完表，发了一套不合身的保安制服，钱胖子领着他往保安室走，路上打着哈欠叮嘱：“晚上值班，没啥大事，就是盯着监控。记牢一点，凌晨一点到三点，千万别去车库晃悠。”
张明下意识地问：“为什么？有安全隐患？”
钱胖子眼神闪烁了一下，摆摆手：“监控坏了，那片儿黑灯瞎火的，邪门得很，报修多少回了也修不好。反正你记住就行，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不耐烦，还有一丝极力掩饰的……恐惧。
保安室不大，弥漫着一股泡面和旧家具混合的气味。一面墙上挂着十几个监控屏幕，显示着小区各角落的画面。系统界面古老，但张明注意到网络信号格是满的。他放下东西，第一件事就是坐到监控主机前，手指习惯性地在键盘上敲打起来。这是程序员的职业病，看到电子设备就想看看底层状态。他绕开简陋的前端界面，直接查看后台日志和数据流传输状态。奇怪，数据流很稳定，甚至过于活跃了，根本不像有大面积故障的样子。他顺手把自己编写的一个监控分析小程序部署了进去，这小玩意能自动筛查画面异常和数据波动。
忙完这些，他才抬眼打量窗外。九阳小区有八栋楼，灰扑扑的外墙，排列得有些刻意，围成一个圆圈，中间是一棵极其高大的老槐树，枝叶繁茂得近乎阴森。车库入口正对着槐树，水泥门楣上似乎曾刻过字，如今只剩下一个模糊难辨的“镇”字轮廓。
角落有个档案柜，张明随手拉开翻了翻。大多是些日常记录，底层有一叠离职申请表。他抽出来看了看，心里微微一动。连续十二任保安，离职原因栏填的都是“个人原因”或“另谋高就”，但离职日期……他仔细核对，竟然全是入职后的整整三个月那天。这么整齐划一？他继续往下翻，最底下压着一张泛黄的集体照，是多年前的保安队合影。中间站着的老队长叫王建军，面容刚毅，值得注意的是，他举着右手腕，上面套着一个色泽翠绿的玉镯，照片背景是坤栋的窗户，窗玻璃反光里，似乎有一个模糊的、穿着旧式衣服的人影。
张明皱了皱眉，把照片塞了回去。古怪的小区，古怪的规矩，还有这张古怪的照片。但他太累了，只想找个地方躺下。此刻，这些异常都被强烈的倦意压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