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空调嗡嗡响，像一群疲倦的蜜蜂。我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报表，数字像一群游动的蝌蚪，怎么也抓不住重点。林薇手腕内侧那片刺眼的晒痕，还有楼下那辆沉默的黑色SUV，在我脑子里来回冲撞。
手机在桌面上震了一下。是林薇发来的微信。
【薇】：亲爱的，晚上别等我吃饭了，项目攻坚，通宵预定（哭脸）。帮我跟爸妈说声抱歉，周末再去看他们。
后面跟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包。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冰凉的。我盯着那行字，几秒钟后，敲回去：
【我】：好，注意身体。汤在保温桶里。
发完，我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心口那块冰棉花似乎又膨胀了一点，寒气丝丝缕缕往四肢百骸里钻。通宵？攻坚？
鬼使神差地，我点开了微信朋友圈。林薇的动态还停留在上周，一张加了厚重滤镜的咖啡杯照片，配文“续命水，加班狗日常”。往下滑，大多是些无关痛痒的分享。
手指无意识地继续下滑，刷到了她闺蜜周莉的头像。周莉刚发了一条，九宫格美食图，精致的日料，背景是巨大的落地窗，窗外华灯初上。配文：“打工人也要对自己好一点！感谢某人作陪（爱心）”
点赞列表里，林薇的头像赫然在列。时间显示是十分钟前。
林薇不是正在“项目攻坚”吗？还有空刷朋友圈点赞？我点开周莉的头像，想看看她以往的动态。
她的朋友圈设置了“三天可见”，一片空白。但就在头像下面，一行灰色小字跳了出来：朋友圈分组：部分朋友可见。
分组？
一个念头像冰冷的蛇，猝不及防地钻进脑海。心脏猛地一缩。我几乎没犹豫，拿起手机就拨了周莉的电话。
“嘟…嘟…嘟…”
等待音每响一下，都像敲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喂？沈哥？”周莉的声音很快响起，背景有点嘈杂，像是在外面，“稀客啊，找我啥事儿？”
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随意，甚至带了点笑意：“莉莉啊，打扰你了。是这样，薇薇最近不是天天加班嘛，累得够呛，我想给她个惊喜，订个周末短途游放松一下。我记得你朋友圈好像发过海边度假的照片？看着挺不错的，那地方叫什么来着？想参考下。”
“啊？海边？”周莉的声音顿了一下，随即拔高，带着一种夸张的惊讶，“沈哥你是不是记错啦？我哪有发过什么海边照片？最近忙得脚打后脑勺，哪有时间出去玩！你肯定看岔了！”
否认得太快，太坚决，像排练过。
“哦？是吗？”我语气依旧平静，指尖却无意识地抠紧了桌沿，“那可能是我记混了。没事，我再问问别人。”
“嗯嗯，好嘞！沈哥真贴心！薇薇有你这样的老公太幸福啦！”周莉打着哈哈，飞快地挂了电话。
忙音传来。
办公室里空调的嗡嗡声瞬间被无限放大，盖过了其他所有声音。我握着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自己模糊扭曲的脸。
周莉在撒谎。她分组了。那条朋友圈，林薇能看见，而我，被排除在外。
那片晒痕，那辆黑车，那句“通宵”，周莉惊慌的否认…碎片在脑子里疯狂旋转、碰撞，最后“咔哒”一声，拼凑出一个狰狞的轮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