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东西是值得信任的了。
一路上，我看到了很多尸体。
有弟子的，也有长老的。他们死状各异。有的像是被自己的法术反噬，有的则是在争斗中被杀死。
我还看到宗门里圈养的灵兽，那些平日里温顺的仙鹤和灵鹿，此刻都变得双眼通红，充满了攻击性。它们在互相撕咬，吞食着同类的血肉。
连动物的本能，也开始变得混乱。
我绕开了它们，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我的目标是山下的磐石城。
那是一座凡人城市。在过去，修士们对那里不屑一顾。但现在，那里或许是整个天衍宗疆域内，唯一还有些秩序的地方。
至少，凡人们不依赖天道过活。
他们遵守的，是更古老的，人类自己建立起来的规则。
我走了大概一个时辰，终于走到了天衍宗的山门处。
巨大的山门牌坊，已经塌了一半。上面“天衍宗”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如今只剩下了一个“天”字，还摇摇欲坠。
我站在山门下，回头望去。
曾经仙气缭绕，威严肃穆的宗门，此刻在诡异的天光下，像一头巨大的，死去的怪兽。
我没有丝毫留恋。
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下了山。
我的身后，是一个时代的死亡。
我的面前，是一个未知的，充满了BUG的世界。
而我，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程序员。
6
下山的路，比我想象的要难走得多。
我走了没多远，就发现脚下的山路在缓缓地蠕动。像一条活着的巨蟒。我必须时刻集中精神，才能在路面拱起或塌陷的瞬间，找到落脚点。
这很耗费心神。
走了不到一里地，我就感到一阵疲惫。
我靠在一棵树上休息。
那棵树的树干是柔软的，像橡胶一样。我一靠上去，它就弯成一个夸张的弧度。
树上的叶子，不是绿色，而是五颜六色的。它们在没有风的情况下，自己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窃窃私语。
我抬头看天。
天空的裂痕更多了。透过那些裂痕，我看到的不是虚空，而是一些无法理解的，扭曲的色块和线条。仿佛世界这个程序的窗口之外，是操作系统的桌面乱码。
我不敢多看，那会让我头晕。
继续赶路。
我路过一条小溪。溪水是粘稠的，像稀薄的糖浆。水里没有鱼，只有一些拳头大小的，冒着气泡的石头。
气泡破裂时，会发出一阵婴儿啼哭般的声音。
我不敢喝这里的水。幸好我带了清水符。
我拧开符纸转化成的水囊，小心地喝了一口。水的味道是正常的，这让我感到一丝慰问。
至少，一些最基本的东西，还没有完全崩溃。
走了大概半天，我终于走出了天衍宗的山脉范围。
眼前的景象，让我停下了脚步。
是一片平原。
平原上，散落着几十个村庄。在过去，这里炊烟袅袅，一片祥和。
现在，所有的村庄都在燃烧。
黑色的浓烟冲天而起，像一根根连接天地的柱子。我甚至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哭喊声和惨叫声。
天道崩溃，失去约束的，不只是修士和灵兽。
还有凡人心中的恶。
没有了官府，没有了宗门的威慑。那些地痞、流氓，那些一直被压抑的野心家，都开始显露他们的獠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