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一个被人扯着线的木偶,被她牵着,走过空旷得能听见回声的走廊。
脚下的每一块大理石地砖都光可鉴人,映出我瘦小又狼狈的身影。
我感觉自己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心口上。
“小姐,您回来了。”
穿着制服的佣人低着头,恭敬地站在一旁。
她们的眉眼顺从,眼神却像藏着钩子,时不时地瞟向我,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探究,还有一丝我能读懂的厌恶。
我被带进一个巨大的房间,里面有一张公主床,还有堆积如山的漂亮娃娃。
我下意识地躲进房间的角落,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不合身新衣服的瘦小女孩,只觉得无边的陌生和恐惧将我吞没。
晚上,梅姐居然亲自给我讲睡前故事。
她的声音很温柔,像晚风拂过湖面,没有一丝波澜。
可我却死死抓着被角,身体绷得像一块石头。
我恐惧她这份温柔下面藏着的深意。
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在心里嘲笑我,嘲笑我那愚蠢的生母,和那个死得难看的生父。
我鼓起勇气,用蚊子般的声音叫她:“阿姨……”
她翻动书页的手指停顿了一下,然后抬眼看我,轻声纠正。
“叫梅姐。”
我不敢问为什么。
我只能顺从地点头,把那个称呼咽回肚子里。
她是爸爸的原配,是妈妈的仇人,是我生命里一个巨大的、荒谬的存在。
她不让我叫她阿姨,却让我叫她“姐”。
这本身就是一场无声的审判,一场荒谬的囚禁。
那一夜,我做了无数的噩梦。
梦里全是血,红色的,黏稠的,从爸爸的胸口涌出来,染红了整个客厅,最后淹没了我。
我尖叫着从床上弹坐起来,浑身都是冷汗。
窗外的月光清冷,我挣扎着爬下床,赤着脚走到窗边。
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我看到花园里站着一个人影。
是梅姐。
她穿着一身丝质的睡袍,独自站在花园中央,背影孤寂。
她的手里,正把玩着一把东西。
借着月光,我看见那东西泛着森冷的寒光。
是一把精致的匕首。
那刀刃的冷光,和我妈刺向我爸时,那把水果刀上闪过的光,一模一样。
我的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无法呼吸。
她到底是谁?她想做什么?
02
在新家的日子,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梅姐为我安排了最好的私立学校,请了最好的家教老师。
我的房间堆满了最新款的玩具和最漂亮的公主裙。
所有人都说梅姐是菩萨心肠,以德报怨。
可我知道,这里不是家,是牢笼。
梅姐每天都会来看我,她几乎从不大声说话,脸上总是带着那种平静的、恰到好处的微笑。
但她每天都会问我同一个问题。
“小思,你还记得你妈妈的模样吗?”
她的眼神很深,像一口看不见底的古井,仿佛要穿透我的皮囊,看进我的灵魂深处。
这问题像一把小锤子,日复一日地敲打着我紧绷的神经。
我支吾着,说记得。
我记得妈妈脸上的血,记得她眼中那种诡异的平静和解脱。
但我不敢说。
我只能描述她给我梳辫子的样子,她给我做饭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