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通一二。”我垂下眼帘,掩饰住心中的波澜。柳家庶女懂医这件事,本不该让外人知晓。可眼下,若再任由那些太医诊治,只怕太子性命难保。
他沉默片刻,忽然轻轻握住我的手:”柳儿,你不必勉强。孤这身子…”
“殿下会好起来的。”我打断他的话,语气坚定得连自己都有些意外。
二
当夜,我独自在偏殿翻阅医书。
烛火摇曳,映着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字迹。
断肠草之毒,需以金银花、甘草徐徐化解,佐以针灸疏通经络。
但最难的,是要在解毒的同时,不让人察觉太子是中毒而非病重。
接下来的日子,我以”冲喜需诚心”为由,亲自在小厨房煎药。
太子起初还有些疑虑,但见我日日守在炉前,亲自尝药,倒也渐渐放下心来。
“这药似乎与往日不同。”他饮下我递来的汤药,微微蹙眉。
“加了一味蜂蜜,可缓苦涩。”我浅笑着解释,心里却明白他察觉的是药性中的微妙变化。
果然,半月之后,他的咳嗽渐渐少了,夜里也能安睡几个时辰。
有时我清晨去请安,会看见他站在窗前,望着院中的梅树出神。
“柳儿,你来。”这日他忽然唤我,声音虽仍虚弱,却比往日清朗了些。
我走近时,他执起我的手,在掌心轻轻写下一个”安”字。
“你的手很暖。”他低声说,眼底有细碎的光。
那一刻,我忽然想起母亲的话。
她说宫中人心似海,可我望着他含笑的眉眼,竟觉得这深宫也没有想象中那般冰冷。
但我始终没有忘记那味断肠草。
每次煎药时,我都会格外小心地检查每一味药材。
这东宫之中,到底是谁想要太子的命?
而父亲送我入宫,真的只是单纯为了冲喜吗?
夜色渐深,我望着炉中跳跃的火苗,心中隐隐不安。
太子的病越是好转,这宫中的暗流就越是汹涌。
而我这个冲喜的太子妃,又该如何在这漩涡中自处?
药罐咕嘟作响,氤氲的热气模糊了视线。
我轻轻搅动着药勺,心想,明日该去太医院查查往日的药方了。
有些真相,终究是要弄清楚的。
梅香细细,雪后初晴。
东宫后园的几株红梅开得正好,积雪压枝头,更衬得那胭脂色的花瓣娇艳欲滴。
萧辰披着狐裘立在梅树下,面色虽还带着几分病后的苍白,眉眼间却已有了生气。
他执起我的手,在石案上铺开宣纸。
“今日教柳儿写’生死契阔,与子成说’。”他的声音温润,呵出的白气在冷空中氤氲开。
我低头看着他的手。
这双手,三个月前还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如今却已能稳稳握住笔杆。
我悄悄用指尖搭上他的腕脉,脉象平稳有力,那缠绵病榻的太子仿佛只是一场梦。
“专心。”他轻轻捏了捏我的手指,带着我在纸上落笔。
他的胸膛贴在我的后背,温热透过厚厚的冬衣传来。
梅花瓣偶尔飘落,沾在墨迹未干的宣纸上,像极了点点血痕。
“殿下今日气色很好。”我轻声道。
他低笑,气息拂过我的耳畔:”都是柳儿的功劳。”
笔尖在”生”字最后一横处顿了顿。